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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英這書已列為「學術經典」。 作者提供圖片
黃仲鳴
近日,為了寫一篇香港的「借殼小說」,特翻閱阿英的《晚清小說史》。這部寫於一九三七年的著作,已被譽為「學術經典」。
阿英將蒐集的資料,條分細析,足以反映當時的社會狀況,如庚子事變、反華工禁約運動、工商業戰爭與反買辦階級、立憲運動、種族革命運動、婦女解放問題、反迷信運動、官僚生活的暴露等等;並有專章講述講史與公案、翻譯小說。不過,其中第十三章「晚清小說之末流」,區區卻不敢苟同。
所謂「末流」,阿英指是一些「嫖界指南書」、「寫情小說」、「鴛鴦蝴蝶小說」、「擬舊小說」等。看罷,深覺阿英是戴了有色眼鏡,作出偏頗的論述。「寫情小說」與「鴛蝴派小說」不說,且談談他對「擬舊小說」的批評。
所謂「擬舊小說」,阿英定義為:「大都是襲用舊的書名與人物名,而寫新的故事。」這種新小說,在中國傳統小說中,早已流行,「罄竹難書」。當然,這當中良莠不齊,不能一概以「末流」來稱之,例如董說的《西游補》,夏濟安便推崇備至。晚清時期,尤其是在一九○九年,這種小說盛行一時,阿英指吳趼人是「始作俑者」,他的《新石頭記》,「以發表其政治思想,解釋人生問題,介紹各種知識,都不是壞事,但問題在於要傳達這一切,又何必要利用舊書名、舊人物呢?」既肯定《新石頭記》,卻非議「擬」這一行為。又如他批陳冷血:
「他的力量,也不是不夠寫幾部好小說出來的,卻偏偏不此之圖,要寫什麼《新西遊記》,雖然其目的以科學解釋迷信,其效果實際上是不會有的。」
「擬舊」,其實是創作上一種形式,阿英所反對的是形式而不是內容,卻又說「實無一足觀者」,是作者的「自殺行為」,這說法自相矛盾之至。
「擬舊小說」這名稱,我素來不喜。後來再看到大陸學者歐陽健的《晚清小說史》,卻另創「翻新小說」一詞。這名稱比之「擬舊」更差。如何「翻新」?如阿英所指吳趼人的《新石頭記》,根本與《紅樓夢》渾然不同,只襲用了賈寶玉這個人,另行創作而已。這就是將《紅樓夢》再加以「翻新」了?
二○○六年,我曾寫了一篇《「文壇殼王」高雄》的文章,為這類小說正名為「借殼小說」。「借殼」,是經濟術語,「殼」是指上市公司的上市資格,買殼上市是指上市公司通過購買一些業績較差,集資能力弱化的上市公司,剝離被購公司資產,注入自己的資產,從而實現間接上市的目的。當然,這個「殼」還可改名換姓。「借殼小說」的概念即緣於此。
我認為,這比「擬舊小說」和「翻新小說」更為恰切。晚清這「末流」,一九四九年後,內地已偃旗息鼓,但在香港卻得以還魂,產生了一批反映時弊的小說,大將如陳霞子、高雄便樂此不疲。無論是晚清和香港的上世紀五、六十年代,這類小說應細予研究,不能以「末流」來視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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