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達智
害怕人家當我盆菜專家,誤以為獨沽一味,只懂此一家。
法國人都是法國菜專家?未必。
英國人都愛吃英國菜?更加未必。
所以作為新界圍村原居民不等同認識盆菜,更遑論愛吃盆菜。識我者皆知,在下至愛菜式:重清鮮簡約家常,一是香港菜,二是意大利菜。
老老實實,童年對盆菜敬而遠之;尤其祠堂大活動,八仙木桌四條橋凳八個人坐下大嚼特嚼畫面,實未敢苟同。那時鄉下人肉食並非每天必然,以豬肉為主的盆菜正中下懷,見人人兩、三碗白飯,整個盆菜吃光,得幾天肚滿腸肥。木質盆子沾油後都不好洗,難洗乾淨,想想疊起收藏不止數天而是以數月計,搜出再用時雖經滾水沖過,就是小孩心底也會有積菌生蟲陰影。下田的叔叔伯伯一邊吃一邊喝白乾,還一邊咳吐—我們中國人無論哪個朝代都有厲害的「飛箭」,這是筆者永世難忘的盆菜印象。
家中設宴,鄉土九碗,亦即九大簋,有冬菇鮑魚燕窩炸蠔神仙鴨南乳鵝蒸烏頭……乾淨鮮明,清潔整齊!
國外回來某次,白先勇老師來鄉間作客,一伙朋友柴娃娃要弄一夜小小圍村派對。老媽當時在加拿大,請她大姊我大姨來家為我們煮鄉下特色。大姨夫家也姓鄧,在過去山過山水過水過完一通基圍田才到達的尖鼻咀一隅:網井圍,如今天水圍北尖;擁荔枝園,鹹淡水交界蠔田,每次探望妹妹外甥又魚又蝦又蜆當然不缺純正蠔水(亦稱蠔青)。那鮮味豈是今天市面蠔味豆粉水可比?是以,每次外出吃油菜,例必吩咐:油、豉油,尤其蠔油請全走!試過最好,寧願乾嘗青菜自身的甜。
當天大姨為我們弄的盆菜並九碗是自己吃過至精彩的其中一次,家中設小宴也準備了那年頭在鄉間未流行的公筷,懷舊雞公碗外骨碟等等,吃來特別放心,菜盛以大型玻璃盤,一目了然,十分醒目,倍增食慾,自此對盆菜有全新觀點,也推介開去,改革了盆菜的門面功夫,賣相包裝。
盆菜源頭?眾說紛紜,留待下周再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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