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盈慧
很多人非議她愛上不應該愛的人,更多人說她無情/冷傲。可是情人眼裡,離不了男出西施女出潘安,他和她眼中的她和他,必然是世界上第一完美,愛情魔力,百分之九十以上涉及強烈化學成分,當事人已身不由己了,旁人又怎好置喙?至於她冷傲不冷傲,多看幾篇她筆下散文才好說。
她雖然自嘲「向來很少有正義感」,可是在外灘看到警察無理鞭打那個十六七歲少年,心裡已蠻不舒服,當警察打完人後朝她踱過來時,她就氣憤得惡狠狠盯住他,「恨不得眼睛裡飛出小刀子」,敢怒不敢言,何嘗不正義!
以為她無情,可不然;孤傲,也不然;推心置腹的朋友她都有,如蘇青,如炎櫻。炎櫻還是她終生知己,炎櫻每句話她都視為金科玉律,那句「每一隻蝴蝶都是花的靈魂」,經她轉述過,甚至幾十年來還與她齊名成為金句。
她如果孤傲,就看不起其他作家,可知道除了曹雪芹,筆下還提及張恨水/老舍/周作人/路易士/和當年還未成名的倪弘毅,而且還引述多篇路倪詩作加以讚賞;就算不大喜歡的作家,她都不會因人廢言,總會指出他的優點,如顧明道。這胸襟在同行中就罕見。
你說她不愛國嗎,她說中國「髒與亂與憂傷之中,到處可以發現珍貴的東西」,就是慧眼了,她說德國馬路光可鑒人,寬敞/筆直/齊齊整整,一路參天大樹,路走多了會令人發瘋;又說明知加拿大居住環境怎麼怎麼好,始終還是捨不得中國,這種感情,今日還不曾看到有其他清醒的作家這麼說;她想學卡通動畫,目的是想把中國風帶到美國,沒有成功,志願已足以令人肅然起敬。
就算這是她婚前的少女情懷,也是出於本性,對她婚後的批評,只好借賈寶玉一句話:未結婚的女孩子都是珍珠,結了婚就是死魚眼。
口不對心老死異國,必然有她難言之隱,誰了解她內心的孤寂呢?
我是說,張愛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