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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中為易名高天賜的乾隆，其後為契仔周日清。 作者提供圖片
黃仲鳴
日前偶過一舊書店，赫見《乾隆皇遊江南》一書，此為香港陳湘記版本，已絕矣，遂購下。這書兩岸三地皆有重印。是晚清民國以來最膾炙人口的民間小書，是粵港技擊小說的神話原型（Mythological Archetype）。這書原名《聖朝鼎盛萬年青》，又名《萬年青奇才新傳》，或《乾隆巡幸江南記》，坊間版本通稱《萬年青》或《乾隆遊江南》，署不題撰人。陳湘記版卻加多一個「皇」字。
《乾隆遊江南》有兩大主線，一為乾隆化名高天賜，在新收義子周日青的陪同下，先後遊了江南各地。一路飽覽山水、遍嘗各地風味佳餚，遇貪官劣神，或親手除惡，或密旨派兵剿殺；遇危難，有英雄解救，有神靈庇佑。而書中，將乾隆描述為武術高手，端的了得。另一主線是寫方世玉、胡惠乾始興終滅的故事，縷述少林武當的恩恩怨怨；最後，白眉道人下峨嵋山、乾隆密派官兵助陣，終將少林諸人如三德和尚、方世玉、胡惠乾、童千斤等，甚至師尊至善禪師一一擊殺，清剿了廣州西禪寺、蕩平了福建少林寺。
我是山人在上世紀四十年代末撰《三德和尚三探西禪寺》，已「撥亂反正」，將書中一眾少林人物視之為英雄。其實在此之前，一九三五年上海已有一部江喋喋所撰的《少林小英雄》，所據的就是這部《乾隆遊江南》，刪去乾隆部分，只頌少林，比我是山人「反正」還要早。江喋喋這書，上世紀五十年代此間亦有重印，於今已難尋。曾詢陳湘記，他說這些民間說部，紙型已毀，原書亦無矣。惜哉！
其實，這書作者的立場雖站在清廷、武當、峨嵋一方，筆法卻游移，如至善這番話：
「我出家人，以方便為門，生平所教徒弟，醫治跌打損傷，貧富皆同一體，未嘗計較錢財，均是自己酌量酬謝。氣力是練得出來的，武藝功夫，你肯專心，無有不成。只是凡在我門下徒弟，總要心平氣和，不許持拳棒生非，救人則可，傷人則不可。預先講明，心甘意願，方可拜我為師。」
大義凜然。書中亦頗多筆墨大讚少林人物俠義為懷。由此而推論，作者是怯於清廷「文網秋荼」，為避文字獄而故作歪筆，讓少林人物一一遭殺。但據書中這些「正筆」，清廷入罪亦有足夠證據，料清末亂世，無暇檢舉耳；或有乾隆作幌子，不察而已。
「幌子」之一，是作者「厚顏」，開篇對「乾隆盛世」即歌之頌之；對乾隆更是推崇備至：「真是文能興邦，武可定國，胸羅錦繡，滿腹珠璣，上曉天文，下知地理，三墳五典，無所不通，諸子百家，無所不讀，兵書戰策，十分精通，十八般武藝，件件皆能。」作者之「無恥」，「幌子」之二乎？
《乾隆皇遊江南》是部奇怪的書，行文卻流暢，茶餘飯後讀之，可消永晝。作者據說是粵人，文中曾夾雜粵方言，唯被書商刪去，實是可惜之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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