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伍淑賢
一覺醒來八號風球，不用上班，是打工仔平淡生活的樂事。小時候只要五號風球就不用上學了，那時的風姐也比現在的兇，很少中午落風球而下午要掃興地上班上學的。所以早上收音機一宣布五號風球，整幢公屋都一片歡呼聲。
那一整天幹甚麼呢？大人當然是開枱打麻將，我們小孩就做「阿四」，負責跑腿聯絡各家組局，抹好麻將牌、開好枱、倒茶水，然後站在大人後面看牌侍候。打風沒法上街市買菜，午餐和晚餐通常是吃罐頭。樓下的士多是住家經營，十號風球都有東西賣。家家這時都開豆豉鯪魚罐頭，或煎午餐肉荷包蛋，豉油撈白飯，或用罐頭沙甸魚夾我們叫「枕頭包」的方包。窗外橫風橫雨，吃著濃味的罐頭食物，有假放又有得玩，開心無比。
其實小孩子在打風假期都玩些甚麼呢？未有電視的日子，在家多是和兄弟姐妹一玩再玩一些永不厭倦的遊戲，像捉迷藏和看《老夫子》和《十三點》漫畫。自家有的十本八本早已看過千次，還是再看，也會跟鄰居的孩子交換來看，有時更借到彩色《兒童樂園》和《唐老鴨》漫畫，都給我們翻到奄奄一息的樣子。到大點，就可以跟家姐哥哥落街玩水。所謂玩水，就是蹬著膠拖鞋在路邊的水窪潑潑水而已。其實路邊水窪平時蠻髒的，不過打過風，給乾淨雨水沖刷過也就好一點，我們幸好從未因此感染生病。
聽覺印象也很重要。那時一打風，空氣中都是香港電台鍾偉明報告颱風消息的聲音，莊嚴端穆，幾像神父般宣布我們五百萬人的命運，一字一句吐納得體，聽得人肅然起敬。不錯，準確的風暴消息對很多人真是生死攸關。當我們這些早已住進石屎公屋的家庭，正享受颱風假期的時候，我們的一些親戚，比如還未等到公屋的二叔一家，還住在筲箕灣天台木屋，在漏水的鐵皮房子裡，忙著用洗面盆接載從天花急滴的雨水，用毛巾塞住滲水的門縫，繼續擔驚受怕。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