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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8月28日 星期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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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家廊:夜遇拾荒


http://paper.wenweipo.com   [2013-08-28]     我要評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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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 星

 腋下夾著個塑料編織袋,從路旁黑咕隆咚的花墩裡擠出來。夜色漆黑,藉著附近散射來的燈光,我一眼便認出她是後院的鄰居。

 後院的鄰居是老兩口,都約莫六、七十歲,我搬到鎮上居住後才認識他們。從一開始,我就管他們叫大爺大娘。我住的這個地方是個回民區,整條巷子只有三戶漢民:東院、後院和我家。東院是鄰縣人,常年在福建一帶打工,很少回來居住。後院的大爺大娘家經常院門緊閉。我和妻子上下班天天從他家門口經過,見他們的次數卻不是很多。

 大爺人和善,總是笑容滿面。如果不是笑起來臉上那一抓一大把的皺褶出賣他,光論心態,一定會誤認為他就是個標準的頑童。我兒子偶爾從老家回來一趟,街坊鄰居間,就數和他逗得最歡實。大娘的性格與大爺大不一樣。她沉默寡言,舉止拘謹,走對面遇上時,都很少和鄰居打招呼。似乎天天悶在家裡,就是她全部的生活。

 對於大爺大娘家的情況,我一開始不知道,後來慢慢了解了些。大爺的兩個兒子都是教師,在外鄉鎮教書。大爺沒啥工作,也不能種地了,兩老口就靠大娘撿拾垃圾賣錢生活。在我們這個胡同附近,靠撿拾垃圾賣錢謀生的,只有後院的大娘一家。整天撿拾垃圾的,在我們這個小鎮上,我也沒見過第二個人。以大娘大爺的年齡,其他活確實不能幹了,撿拾點垃圾生活,也許是最佳選擇。

 大爺的兩個兒子,我很少見,估計條件也不會多好。他們結婚買房之類的事情,只能靠自己張羅和打拚,父母一點也幫不上他們。供他們讀大學的錢,都是大娘整夜整夜撿拾垃圾換來的。

 聽說大娘眼神不好,怕光,白天看不清東西,晚上相對還好些。我們這個胡同的人都這麼說。在路上遇到大娘時,如果她空著手心情好,隔很遠就打招呼。如果是提著、背著垃圾,和她走對面她都低著頭繞過去,裝作沒看見,不搭理對方。開始幾次我還和她打招呼,見她不理睬,後來就明白了。她內心深處,可能是深深地自卑,怕別人取笑或看不起她。

 以大爺和大娘現在的情況,出門討錢都不為過。靠自己的雙手撿拾點垃圾換錢,靠勞動養活自己有甚麼丟人的呢?大爺年輕時還是村裡的甚麼幹部,年齡大了變成這種境況,我還是有些不能理解。或許,這與他太過正直有關。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大爺家也不太和諧。我們成為鄰居三年多,印象中從沒見過他大兒子和兒媳回來過。他的二兒子一兩個月回來一趟,回來後就經常聽他們吵架。有時候是因為幾個月沒交電費村裡來催,有時候又是欠了自來水公司的水費。孩子不在家,兩老口有時也吵架,多是因為家裡困難,幫不上孩子結婚、買房及生活的忙。有時是大爺聽到了些閒言碎語,埋怨大娘到處撿拾垃圾丟人。

 大爺和大娘的感受,我很理解。在濟南讀書時,我住的宿舍在一樓。當初我們那屆中西醫結合專業有幾個行動不便的校友,我們班二個鄰班一個,受學校照顧住進我們宿舍。我結婚時給宿舍的所有兄弟作了邀請,請他們參加我的婚禮。

 婚禮結束後,閒聊時有熟人和同事帶著莫名其妙的笑容問我,你大學舍友怎麼都這個樣啊?來的這幾個人要麼是手,要麼是腿,兩三個有殘疾。我當時的感覺十分不舒服。但在我心裡,他們都是我相處了三年的好兄弟。

 我結婚後第二年春節的前幾天,在省城買了車房的一位兄弟要結婚,我妻子那時懷孕七八個月了,我未能應邀參加。後來聽宿舍的一個兄弟說,在濟南工作的這位兄弟結婚時邀請去參加婚禮的舍友並不多,有殘疾的兄弟,好像都沒邀請。

 大爺大娘沒受過高等教育,一輩子都生活在村鎮上,接觸的都是些和他們一樣說話粗聲粗氣不懂修飾的鄉鄰。這些人中,嫌貧愛富的肯定有,有些人的言語難免很露骨,很低俗,讓他們難以接受。不說他們,就算受過高等教育、正規教育的,自以為高人一等戴著變色眼鏡藐視別人的人,照樣有不少。

 看不起、諷刺、挖苦別人的人不一定多,卻幾乎到處都有那麼一小撮。我在醫學院讀書時,就經歷過這樣兩個「小插曲」。

 病理課上,剛剛研究生畢業的一位年輕老師,給我講課講到興頭上,東扯西扯扯到了抗日戰爭年代,講到微山湖地區的落後。他說,微山湖那邊的農村人,吃飯到現在還習慣一人端一個碗,蹲在門檻上喝。有時碗裡的飯太熱燙嘴,他們就雙手抱著碗,沿著碗口哧溜一口哧溜一口轉著圈喝。那老師邊講還邊模仿,有點兒貶低農村人的意味。

 一位姓馬的同學突然站起來,很禮貌地問老師。「老師,我就是您說的微山湖農村出來的,看您學得這麼像,想問問您那時見過嗎?」病理老師被這突然一問噎住了,有點下不了台。他馬上道了歉,並解釋說絕無看不起微山人的意思。

 發問那位同學,在我們班當時成績不算好,一般甚至偏下一點。不過,他會說山東快板,有韌勁,交際能力和人緣都挺不錯。畢業後我們一直沒再見過面,聽說他考上了一家醫科大的臨床研究生,這會兒怕是早已經畢業多年了。

 另一個小插曲與我的筆名有關。我發稿時,除了報刊有特別要求,一般都用「星袁蒙沂」這個筆名。「星袁蒙沂」倒過來念,就是「沂蒙袁星」,意思是沂蒙地區的袁星。

 有天晚上,與鄰班一女孩在校網吧上網。我在瀏覽網頁,她坐我旁邊的位子上用QQ跟別人聊天。我正看得入迷,她晃了晃我胳膊,呵呵笑著看看我再看看聊天記錄。只見聊天記錄赫然寫道:「美女,你是哪裡的?」「山東最落後地方的。」「噢,沂蒙山區的啊!」女孩以鬧著玩的口吻跟我說:「看著了沒,我以為別人都會認為我們菏澤最落後呢,弄了半天是你們那兒啊!」女孩是我的異性好友,除了說笑,當然沒有挖苦和刺痛我的想法。

 那事之後,我便把筆名定格在了「星袁蒙沂」上。我要通過自己的努力,以綿薄之力背著家鄉的名片,到處宣傳。沂蒙山區已不僅僅是那個過去的紅色革命根據地,已不僅僅是過去那個貧窮落後的地方,她正在一點點發展壯大,正在譜寫著富強文明的篇章。

 大爺大娘生活在小村鎮,夜晚出門拾荒;我那位兄弟工作在省城,結婚不敢邀請身體殘疾的兄弟。歸根結底,這不全是他們的錯。生活工作的環境不同,可他們都不得不事事小心應對,警惕隨時隨地都可能被無聊者藐視的侵襲,就如我和同事閒聊時,曾被個別人冷嘲熱諷過一樣。

 夜晚拾荒極不安全,柏油路上車來車往,大娘卻得獨自外出。從天黑到天亮前的十多個小時裡,她四處穿梭著,找尋著路邊那些被人家丟棄掉的報紙、塑料瓶、乾樹枝等,遇甚麼都拾。窘迫、自卑、惶恐、無奈,她內心的滋味,迫使她夜行的人,怎麼會懂? ■網上圖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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