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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獲獎攝影師:郭叔緯 (Leo Kwok)
有故事的圖片總是耐人尋味的,而這也是《The Other Hundred》項目的獨特有趣之處——透過一本攝影畫冊,去闡述世界各地人民的故事,且故事中的主角大多是勞動階層(他們可能並不富裕,但卻值得人們尊重與讚頌),以此作為對《福布斯》世界百大名人權力榜和其他媒體富豪榜的回應。
這本攝影畫冊輯錄了100個圖片故事,由專家評審團從來自世界各地156個國家所提交的超過12000份作品中精選而出,匯聚了全球業餘和專業攝影師的成果。倘若此前你錯過了在金鐘太古廣場的部分獲獎圖片故事展出,便不可錯過我們今天為你帶來的「圖片故事」。 ■文:香港文匯報記者 賈選凝 圖片由《The Other Hundred》項目提供
《The Other Hundred》的構思者希望這些相片能夠展現出「真實生活」,並能激發人們去思考問題。人們早已習慣了媒體經常發佈的財富榜和各種成功故事—那些故事大多在表達:致富才是成功或者獲取有意義生活的唯一途徑。但現實卻是,世上大多數人過得並不富裕。而「不富裕的人」對他們對自身體驗的看法又是怎樣的?
所以我們在這一系列獲獎的圖片故事中,看到了世界各地不同文化背景下真實的平民生活,而有趣之處在於這些「真實」並不苦情。相反這些並沒甚麼錢的人們所呈現出的生活狀態,是快樂的。
譬如塔吉克斯坦攝影師Theodore Kaye的作品。他和三個兄弟住在塔吉克斯坦首都Dushanbe郊外,至少三代以來,他們的家族都熱愛傳統中亞運動馬背叼羊(buzkashi)。這項沒有甚麼規則的體育競技相當有趣——多達百人以上的騎手一起爭奪一具無頭山羊的屍體,然後把牠帶到一個終點,騎手要出盡渾身解數才能勝出。
而阿拉伯聯合酋長國的攝影師Imran Ahmed的相片,帶來的則是一種俗稱kushti的摔跤較量。每逢周五是穆斯林世界的休息日,來自印度次大陸的男人,在傍晚的太陽下,聚集在迪拜Deira附近魚市場的一個泥地。他們大多是散工、的士司機或碼頭工人,是居住在阿拉伯聯合酋長國七百三十萬外國人中的一部分。他們來這裡跟同胞交往,有時享受一個回合俗稱kushti的摔跤較量。既為戰鬥比拚的樂趣,也成為一種表演以娛樂大眾。這種非常平民的娛樂,與迪拜給人的奢華印象完全不同,但卻生機勃勃。
《安樂窩》裡的勞動階層之樂
香港獲獎攝影師郭叔緯的作品《安樂窩》的主人公是四十歲出頭的劉先生夫婦,他們在旺角有間細小貨倉,早九晚七地忙於收集電池、電動摩打和電線等廢舊物料進行回收和轉售。劉先生在小貨倉中修理設備、和妻子同吃喝、看電視,用他們自己的方式過著自己的生活。
在相片中所看到的,正是從舖頭門口拍下的他們正在吃飯的場景——儘管周圍堆滿了鋪天蓋地像各種廢舊垃圾似的機械零件,但這些雜物恰恰是兩夫婦的生財工具。他們以收集舊零件為主,也常為人修理壞掉的舊摩打。所以很多我們以為是廢物的東西,則是劉先生修理時可能會用到的儲備。
郭叔緯拍下這樣一張相片事前並無準備,他原來上班的公司距停車場需要10分鐘步程,那條路上有各種舖頭,像是五金店、報紙檔等,而劉先生的舖頭就在這段他上下班的必經路上。「當時在準備照片參加《The Other Hundred》,因為這個項目的主題本身就是希望表現一些不是很有錢的人在很積極地面對他們自己、社會以及家庭,表揚一種樂觀的做人精神。」郭叔緯拍了差不多100張相片,最終選了包括這張在內的兩幅作品參賽。
「當時見到那堆雜物中間,有一對夫婦竟然在吃飯,就覺得很厲害,而周圍那大堆雜物也奇妙地呈現出了一種類似裝置藝術的效果。」郭叔緯見到當時那場景的感受是有點詫異,他想如果自己也在這裡工作的話,可能根本不想走進那麼雜亂的舖頭中去吃飯,寧願買個飯盒去公園吃。「但他們夫婦兩個很平和自在地在裡面吃飯。」——外部環境的雜亂無章和「安樂窩」的和諧自在,雖然有些格格不入,但卻正是一種勞動階層生活中的「真實」。
表揚而非同情
《安樂窩》的英文名是The Cave——夫婦在同一間舖頭做了二十幾年,周遭雜物早已堆成山洞,但他們依舊在這環境中如常開工賺錢。郭叔緯說:「其實他們在做的行業正在慢慢消失,兩夫婦也說,徒弟留不住,如今自己還在做,也不是為了賺甚麼錢,能幫人修好東西就幫。」一些顧客用很貴的車運來送修的摩打,劉先生就用自己的才智和雙手幫對方修,修好了大家都很開心。
郭叔緯認為,其實大部分攝影比賽都希望參賽的作品中有故事,而《The Other Hundred》希望展現的是勞動階層,或說賺錢沒那麼多的人。「但不希望見到他們斷手斷腳很不開心的凄慘場景,所以最終選出的這100張作品,基調都是很積極很開心的。」在他個人看來,這個項目所做的「是表揚而非同情」。
「那些勞動階層也並不需要同情和憐憫。」其實這樣的例子在香港並不少,郭叔緯講了另一例子。「那條路上有個賣報紙的阿婆,別人放下錢買報紙,但阿婆有時睡著了,卻又會有人偷走那些錢。」聽起來是很sad的故事,但阿婆自己只是覺得「錢被人偷走也沒辦法啦」——並沒有怨天怨地地去抱怨凄慘。「其實人人都知道沒有錢會過得比較不好,無論搭車租房,處處都要用錢,這一點大家都是明白的。」那麼為何不可以將那種既定印象中的「凄慘」扭轉成一種「不凄慘」的態度呢?
窮人的生活中,也有喜悅,也有安樂,也有滿足。
郭叔緯的正職是做設計,在如今攝影愈加商業化的大潮衝擊之下,他仍不希望自己走太商業化的路線。「商業化不只是攝影師的問題,另方面大眾也喜歡看。」大家可能都喜歡看些漂漂亮亮的明星生活和靚麗事物,但他更想從自己的興趣出發,紀錄一些生活中的真實。但郭叔緯並不喜歡傷感題材,他更想拍的是一種源於生活之中的力量(譬如義工題材)。那種力量中會有令人動容的美好,就像《安樂窩》所捕捉到的勞動階層尋常生活裡的平和瞬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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