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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色的秋。 網上圖片
俞慧軍
片片落葉飄蕩於瀛瀛秋水之上，秋風有節奏地舞動著金色的葉子，像一張張馳騁的船帆，獨立行走於鄉村的田園與河流之上，美麗無聲。仔細端詳鄉村秋天的模樣，萬物充盈著豐碩的臉龐。熟稔的果園中掛滿了果農的笑靨，魚躍的池塘裡盛滿了漁人的喜悅，金色的稻海中洋溢著莊稼人爽朗的笑聲。
水鄉在蟋蟀聲裡入了秋。童年家鄉的秋天是一個色彩斑斕的大舞台，農人們在秋陽還未升空之時，便已來到一望無垠的金色田疇。迎著秋晨的第一縷霞光，男人們在即將收割的稻田中循規蹈矩地開挖排水溝，溝渠通達鄉間的河流和水濱，在稻穗成熟前的水稻田開溝，名曰：擱田。排除稻田積水後便開鐮割稻。女人們則作收割前最後一次除草，拔稗草是個技術活，一些混雜其間的稗草一如成熟的稻穗。秀逸的稗葉夾著黃色的稗草籽，缺少經驗的農人會被搖曳著狗尾巴似的稗草迷惑，認賊為父，誤認稗草為稻禾。倘若不把成熟的稗草拔除乾淨或不小心讓稗草籽掉落稻田中，那麼來年的莊稼地將是稗草的世界，稗草與莊稼爭搶肥水，既影響稻穀收成，又敗壞農田根基。
蟈蟈躲藏在稻田埂邊嫩綠的豆莢旁，鳴聲和悅、動聽；青蛙靈敏度極高，隨女人們晨作拔草行進的腳步，睜開惺忪的睡眼，紛紛從稻禾叢中躍起跳入另一壟稻田或乾脆躍入瀕水的溝渠或河濱。秋陽穿透晨曦中斑斕的光暈，從村東邊老榆樹頭冉冉升起時，汗流浹背的農人們肩挑背扛一捆捆雜草，走在回家的路上。農家豢養的雄雞在村裡炊煙裊裊之中爭相高歌。徐家的大黃狗恬靜地匍匐在院落的井台邊，豎起耳朵聆聽鄉村美妙的晨曲。
從小在鄉村祖父母家那片竹林玩耍，耳濡目染秋季農人們的艱辛與溫馨。祖父母家門口被綠樹掩映的庭院中，種植了一棚偌大的葡萄，茂盛時枝蔓延伸足有30餘平方米，把整座庭院覆蓋得嚴嚴實實；零星枝蔓爬上了竹林，與竹葉纏繞一體。聽祖母講，這棚葡萄是祖父年壯時去外地做季節工，從無錫一戶種植葡萄的人家移植而來。成熟的葡萄長相平庸，紅中滲紫，個小肉厚，品嚐後滿口蜜意，柔中透甜，唇齒留香。那時鄉村農副物產匱乏，葡萄是鄉村孩子秋季上乘的美食。記得村裡開鐮收割稻穗的那些日子，祖母與農人們下田割稻穗去了，村落便是孩子們的天下。在隊場牛棚邊玩夠後，五六個頑皮的孩童從家中搬出長凳、搭起人梯，在葡萄架下偷摘半生半熟的葡萄，過起了嘴饞癮。待祖母收工回家，見房脊、場地、竹林落滿凌亂的葡萄枝葉，零星的葡萄掛在斷籐殘蔓的空落落架子上。祖母嘆口氣，卻從不責怪孩子們。
收割完稻穗後，農人們便在田埂邊堆成一個個稻垛，等冬麥播種完，便挑燈夜戰搶脫粒，揚淨曬乾繳公糧。起早貪黑，聽著隊長的哨子聲上工或歇息。兒時農村的秋季是農人們最艱辛的季節。遇到綿綿秋雨，農人們就更愁煞，既要搶收搶種集體的，又要兼顧自留田的收種。農家的場前屋後到處堆放著稻草、豆茄、棉箕。水稻脫粒後，秋陽高照，家家戶戶忙著曬穀，生產隊的倉庫場是農家爭曬稻穀的曬場。20世紀60年代，農家的場前屋後大多是泥土場，僅有生產隊的倉庫場才是混凝土澆鑄或青磚鋪設，是曬穀的理想之地。農人們都很自覺，待集體的稻穀揚淨、曬乾、入倉後，便你家一日，我家一日，輪番著在倉庫場曬自留田的稻穀，鄰里和睦，鄉風淳樸。一個秋午，天空突然秋雷轟鳴，烏雲密佈，一黃姓農戶看著在隊場上曬滿的自家穀子，急得滿頭大汗，唯恐秋雨淋壞稻穀；隊長哨子吹響，村鄰男女老幼齊上陣，黃家的稻穀搶在秋雨前入了倉。
忙完秋收秋種，農家就開始打理秋菜過冬，青蔥的大白菜在秋野中長得個個膀大腰圓，仍留在地裡的大白菜過冬時須鋪蓋一層薄薄的稻草，白蘿蔔則用塑膠薄膜打上幾個小孔覆蓋在白蘿蔔的菜梗葉上，上面再鋪一層稻草。聽祖父講，江南秋冬季節氣候濕潤，如果將地裡的白蘿蔔和大白菜全部收藏於家中，往往會因貯存不當而腐爛，而將大白菜、白蘿蔔留在地裡，由於覆蓋稻草和塑膠薄膜，保持了一定的溫度和濕度，不僅能免受凍害，還可保鮮。無論是寒冬臘月，還是大雪紛飛，農家的餐桌上都能品嚐甜淨新鮮的大白菜和蜜水般的白蘿蔔，可享用到來年春菜播種時節。兒時的秋季，又是農人們最溫馨的日子，勞作中蕩漾著喜悅，疲憊中溢滿了幸福。
仲秋一個陽光明媚的周日，我獨自悠閒地漫步於稼禾飄香的田園，剛收割的稻穗整齊有序，排列在一望無垠的田疇，鬱鬱蔥蔥的菜地、五彩繽紛的苗圃……田野飄逸著沁人心脾的郁香。家鄉之秋亷紫嫣紅，嫵媚多姿；鄉村秋事色彩斑斕，蘊藏著童年的憧憬與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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