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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拉德羅海灘夕陽。 歐偉健 攝
江 揚
「美麗的哈瓦那，那裡有我的家，明媚的陽光照新屋，門前開紅花......」一腔激情迴蕩的情愫，一曲花兒少年的兒歌，自我們踏上古巴巴拉德羅的機場湧出，在2014年1月2日那個晴朗的上午。
從童年時期一路奔來的歲月的潮水，剎那，都在眼前化作了現實。那望去潔淨的碧海藍天，那沿途鮮豔的熱帶花果，那路邊茂密的甘蔗林地，那濃縮時空而又穿越時空的幽玄。
接載我們去酒店的是一輛嶄新的巴士，車上座位舒適，冷氣自由調節。後來在古巴的日子裡，公路和旅遊景點見到最多的巴士就是這種鄭州生產的中國宇通客車。
司機不斷地播放古巴音樂，音樂就像河水一樣流淌。輕快的曲調，悠閒自在，帶有一點隨性的感覺。讓人聽得心情舒暢，忍不住想要跟着節奏搖擺起來。
從地圖上看，巴拉德羅位於古巴島的中部，與美國佛羅里達州隔海相望，距離哈瓦那140公里。它所在的伊卡克斯半島深深地探入大海，如同拋進海水的一根魚鈎，吸引着魚貫而入的世界各地遊客。
駛進天堂酒店，滿目翠綠撲面而來，與我們轉機時大雪紛飛的白色多倫多有着天壤之別。棵棵神姿仙態的椰樹，點綴在門前、路邊和沙灘。望着樹上金黃色的椰子，我的腳步不自覺地停了下來，為何完全不同於海南島青綠色的椰子？正在修理園藝的古巴人似乎看懂了我，當即砍開剛摘下的椰子遞過來，他的表情是友善的。椰子清甜，有種成熟的甘美，難怪好喝的朗姆酒就是採用這種天然椰子萃取物來釀造。
朋友勵堅持要面向大海的房間。
我聽了她的話。
站在二樓陽台上看海，海就在面前。
海水在陽光的照耀下，無數道長長的銀色波浪由遠及近奔湧而來，瞬間變幻出層層巨浪，使勁撞擊着堤岸，激起沖天的浪花。再往遠處去，重重疊疊的海浪盡情地把天光吸納、搖勻，釀成極純的藍色，似乎還有了黏稠感，我只覺得心神隨之盪漾起來，才明白了海明威為何喜歡這塊土地，在這裡度過了他生命中最後的22年。
一片銀色的沙灘鋪於湛藍的海水和蒼綠的椰林之間，赤着腳走在上面，砂礫如同麵粉一般，細膩柔軟，彷彿緊緊攥在手心裡也會從指縫間溜掉。我們換上游泳衣，嬉戲着向海裡走去。走出很遠的距離，海水才能漫過你的腰部。一月的氣溫，泡在透明的加勒比海，海水卻沒有絲毫的涼意。
在這水如酒的海域裡，我一天比一天沉醉：喝一杯朗姆酒，品一支雪茄，跳一曲薩爾薩，讓我愉快輕鬆的幾乎懶散；特里尼達五顏六色的房屋和吉龍灣的海灘，讓我在長吁短嘆中肅然起敬。而最吸引我的是切格瓦拉和海明威。
不再迷戀酒店的舒適，我們首先奔向聖克拉拉。途經一個又一個城鎮村口，出現最多的都是切格瓦拉那標誌性的頭像，在牆上、旗幟上和人們的衣帽上，上面的文字訴說着人們對切的敬仰和緬懷。
聖克拉拉，也稱「切」的城市，很寧靜。寧靜得在這個陽光燦爛的日子裡，街上也見不到太多的人。55年前，這裡曾是血與火的戰場。切格瓦拉率領的古巴革命軍截斷鐵軌，擊潰巴蒂斯塔政府援軍，一舉攻下這座處於戰略位置的城市，使古巴革命走向勝利。55年後 ，聖克拉拉革命廣場中心的切格瓦拉紀念建築群，成為其全世界追隨者「朝聖」的地方。
高高的紀念碑上，巨大的切格瓦拉銅像正目視前方。身上依然是一襲戎裝，威風凜凜；樣子依然是右手握着卡賓槍，腰間掛着手榴彈和水壺；神態依舊是在時刻準備戰鬥。從他灼熱的目光中，我彷彿看到出生在阿根廷富庶家庭的切格瓦拉，從醫學院裡走出來，駕駛着一輛破舊的摩托車，沿着安第斯山脈穿越整個南美洲，經阿根廷、智利、秘魯、哥倫比亞，到達委內瑞拉。社會的不公，貧窮的無處不在，深深震撼着切年輕的心靈。從那個時候開始，切格瓦拉認識到自己肩負的使命，「與成為著名的研究人員或是為醫藥科學作出實質性貢獻一樣重要，那就是幫助那些貧苦的人民」。
這一幫，就是一生。
當切格瓦拉與卡斯特羅兄弟從墨西哥乘搭格拉瑪號，在古巴南部一片沼澤地登陸時，切是12個倖存者之一。當革命成功後，古巴實施土地改革，建設一個沒有貧窮、沒有剝削的新國家時，切是工業部長、銀行行長。當美國封鎖古巴實施禁運時，切以外交家之名橫越地球，訪問前蘇聯、中國等國家，宣傳新生的古巴共和國。當和平環境帶來安逸時，切毅然告別古巴，去遭受帝國主義壓迫最嚴重的剛果東部金沙薩領導游擊戰爭，再深入玻利維亞的崇山峻嶺開展「游擊中心」的革命活動，最後獻出年輕的生命。
切格瓦拉沒有看到最後的勝利，古巴人民就將切率領游擊隊作戰時的口號「直到最後的勝利」，刻在了銅像腳下巨大的柱形基座上，激勵繼往開來的革命者。
斷骨殘骸都已化作泥土，切格瓦拉和他戰友的骨灰安葬在紀念館裡。跟着人群，我們走進紀念館左側的小房間，工作人員提醒所有的攝影攝像器材和提包都不能攜入。
光線昏暗的室內，黑色石塊的牆壁上鑲嵌着一個個烈士的遺照，遺照旁邊都插着一朵紅色的玫瑰花。切格瓦拉的頭像擺在中間最突出的位置，他略帶憂鬱的表情，熱烈的眼神，加上搖滾明星般的不羈外貌，下面僅僅寫着切的生辰和遇害日期。靈前燃燒着一團永不熄滅的長明燈，是由卡斯特羅親手點燃......
火光裡，一個健碩的身軀在茂密的叢林裡英勇奮戰，由於逃兵的出賣，被美國中央情報局訓練的玻利維亞政府軍俘獲，倒在了不屈的血泊中。
就這樣，切走了。
帶着浩浩正氣，帶着無畏的魂魄，帶着革命的豪情，切的生命於隕落的瞬間是那般美麗、燦爛。
默默地三鞠躬，我們獻上對切的最後敬意。
走出幽暗的墓室，炫目的陽光灑在紀念廣場上。伸手撫摸着刻有切格瓦拉寫給卡斯特羅訣別信的紀念碑，我在心裡想「切」到底是怎樣的人，以至於犧牲後的40多年，切格瓦拉的精神依然鮮活。切不僅僅是作為T恤衫、背包、CD盒、打火機、明信片上的那幅目光深邃的圖片而存在，還成為青年人成長道路上繞不開的文化墓碑。
「一個男人死去，一個神話誕生」。
從此，真身化為了永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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