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國森
談到歷史上姓潘的名人,首推「潘安」,他是中國美男子的代表,一如諸葛亮代表智、關羽代表義。「潘安」即潘岳,即安仁,西晉初年文學家,世俗多稱為「潘安」。《晉書》說他「美姿儀」,年輕時在洛陽每次外出,都引來一大批婦女(大概就是今時香港的所謂「名媛」吧)向他擲果示好,總是滿車而歸。原來在公元三世紀末的西晉時代,首都洛陽「上流社會」的婦女是這樣「勇於表達自己」,二十世紀以後,男藝人引得年輕女「粉絲」瘋狂追捧,「潘安」實是老前輩。細心一想,那時洛陽上流社會的名媛還算十分斯文,沒有撕碎潘岳一身衣服,拿一片衣角留念,亦沒有撲上去強吻。
另一個源於潘岳而人盡皆知的典故是「檀郎」。潘岳小字檀奴,「檀郎」亦指潘岳。歷代詩詞戲曲常以「檀郎」作為婦女對夫婿、愛人,甚至心儀對象的美稱。南唐後主李煜詞《一斛珠.晚妝初過》就有「爛嚼紅茸,笑向檀郎唾」之句。「茸」即是絨線,在熱戀中的女子用牙齒將紅色絨線咀嚼至爛,吐向愛郎,還要嘻笑為之,十分「開放」。
還有「賦閒」,潘岳在辭官家居時,曾作《閑居賦》(閒閑相通),於是罷官歸叫「賦閒」,後來失業、無業也「賦閒」。現在有所謂雙失少年,指失業兼失學,無工可作、無學可上。說得比較直接。
人的美貌,一剎那光輝不是永恆。李煜《破陣子》有「沈腰潘鬢消磨」,南朝沈約因病瘦腰,潘岳則兩鬢添霜。以今人審美眼光,男人到了中年,有點白髮才更顯得成熟穩重,看來潘岳是「偶像派」的「小白臉」型,自己也受不了頭髮變白。史書沒有記載「潘小白臉」兩鬢染霜之後,能不能在洛陽道上吸引新一代的女粉絲。按當事人的傷感,可以大膽推論,「老潘安」已經不再走紅。如果在洛陽道上,遇上舊日曾經擲果、已為人母的女粉絲,會不會認不得舊日的「潘生」、「檀郎」?
從來沒有怎麼讀過潘岳的詩文,他的下場非常不妙。潘岳曾與著名富人石崇等文人,一起拍外戚權臣賈謐的馬屁。在八王之亂時,趙王司馬倫做過幾個月皇帝,潘岳和石崇都被夷三族。兩人都因為得罪過司馬倫身邊的親信大紅人孫秀而惹禍。
石崇有一寵妾綠珠,孫秀得勢之後要石崇送上美人,石崇不肯,孫秀便誣告石崇作反,可見「窮不與富敵,富不與官爭」是至理名言。潘岳則打過孫秀。事緣孫秀微時,做過潘岳的僕人,大概是書僮小廝之類。主人看僕人不順眼,在那個時空稍為鞭撻辱罵,亦屬常事。這個故事教訓我們,對傭僕下人不宜過於嚴峻,亦不宜用人品不佳之人。
潘岳有族子潘尼,亦有文名。一般教科書都說潘岳潘尼為叔侄,但是他們是疏屬,按今天的用詞,是堂叔侄而非親叔侄,所以潘岳被夷三族,就沒有牽連到潘尼在內。《晉書》說潘尼「性靜退不競,唯以勤學著述為事」,做人處世的智慧就比「叔父靚仔潘安」高得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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