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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該書中可看出劉以鬯的文學理念。
黃仲鳴
打從五十年代開始,劉以鬯一直是香港文壇上的一位「異人」。說他是「異人」,那是一點也沒錯的。他一手寫通俗文學作品,賴以維生;一手寫高雅文學,彷彿是個「精神分裂者」。同時,他的職業是副刊編輯,在以商品為先的報界裡,他每「忤逆」老闆的主意,在大眾化的副刊裡「暗」落嚴肅稿件,造就了不少文學後輩,如西西、也斯等。這還不是「異人」?
夜讀他的《暢談香港文學》,卻又有一番感受。這書收輯了他對香港文學不少見解,如研討會上的講談,如接受電台訪問的稿子,如書的序言;當然,還有他的懷人憶事。內容雖然龐雜,但終歸來說,他的文學思想和理念,卻已一目了然。劉先生雖然在報刊大寫通俗小說,卻不能說他不是一個嚴肅文學家。他對雅與俗的態度,在〈香港文學的雅與俗〉中,有明確的见地:「嚴肅文學自有其價值,但俗文學不一定都是壞的。俗文學可分兩類:一是通俗文學,一是庸俗文學。通俗文學也有好的;庸俗文學都是低劣的文字商品。」即是,通俗並非庸俗,甚至低俗,他這分野,證諸他在報刊所連載的通俗文學,有時候是頗「雅」的。他引用季羨林的話說:「雅和俗之間的界限是十分模糊的。」不錯,有些作品每被視為「俗」,但當被一些學者、文評家發掘後,就變成「雅」的了,正如張愛玲、金庸的小說。劉先生的一些作品又何嘗不是如此,近年經過「翻新」後,重加出版,不是「雅」起來嗎?而庸俗是雅不起來的,這就是劉先生的觀點。
書中有篇〈香港文學的起點〉,是劉先生的洞見。他不理文學的新與舊,將香港文學的起點定於一八七四年,是因為王韜這年與友人合辦了《循環日報》,自任主編,開創《循環日報》副刊,經常在副刊裡發表文學作品。王韜學問精深,「有多方面的才能,也有多方面的知識,因此取得的成就也是多方面的。」他引忻平在《王韜評傳》中的話,指王韜在《循環日報》副刊寫了「不少詩詞、散文,各種文藝小說與粵謳」。王韜也寫粵謳?劉先生為此作了詮釋:「粵謳,是一種用廣東話表達的文學形式,王韜來自上海,能夠在香港文學的萌發期就在《循環日報》副刊裡發表粵謳,足見他的多才多藝。」
王韜談狐說鬼的聊齋式小說,我看了不少;但粵謳卻無緣一讀。這「提點」很重要,曾想翻遍現存的《循環日報》來求證,卻苦於俗事纏身,未能「竟業」。那還有待將來了。一部《暢談香港文學》,確可看出劉先生的暢所欲言。「暢」同「鬯」,「暢談」就是「鬯談」。
書中不少篇章,劉先生「暢談」他在報章副刊工作時的經驗,對報刊老闆的商業頭腦,滿不以為然,甚至指為扼殺高雅文學的兇手。
但報刊既是商品市場的消費品,沒有了銷數,又如何維持呢?這值得我們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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