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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網上圖片
馮 磊
傳說有高僧臨死之前，久久不能合眼。弟子詢問原因，老和尚說，活了一輩子，不知道女人究竟是什麼樣子？眾弟子慌慌張張請來一妓女，待那青樓女子褪下衣衫，老和尚過目之後，恍然大悟道：「原來和尼姑是一個樣子的......」語畢撒手而去。
以上，是魯迅講過的一則古代笑話。
人性是個複雜的話題。尤其是生離死別之際所表現出來的人性。
讀小說或觀影我們可以看到，一些大奸大惡之徒在臨死之前會良心發現，對自己的一生做個懺悔。另一方面，一些人人稱頌的高潔人士臨終也會有種種複雜的表現。
晉元康八年，是西曆的二九八年。這一年，文學家陸機出任著作郎，有機會翻閱到前朝的各種文獻。在秘閣，他讀到了曹操臨終前的遺囑。其中，有關於軍國大事的指示，也有許多關於家庭瑣事的囑咐。陸機讀罷，心中感慨萬分，寫了一篇文字，就是著名的《吊魏武帝文》。
在這篇文字裡，陸機提到了曹操遺囑的兩個細節。
其一，是關於女人的，「吾婕妤妓人，皆著銅爵台，於台堂上，施八尺床繐帳，朝晡上脯糒之屬。月朝十五，輒向帳作妓。汝等時時登銅爵台，望吾西陵墓田。」
其二，是關於錢財的，「餘香可分與諸夫人。諸舍中無所為，學作履組賣也。吾歷官所得綬，皆著藏中。吾餘衣裘，可別為一藏。不能者兄弟可共分之。」
曹操說，我死之後，那些侍候我的女人們，都要安置在銅爵台上。並且要在上面安放八尺大的床，像我生前那樣掛上繐帳，每個月的初一十五，讓這些女人跳舞給我看。曹操又說，家裡剩餘的香料，你們可以分給諸位夫人。我做官獲得的勳章和綬帶，不要隨便丟棄，都要好好收藏。至於穿過的華麗衣服，可以另外找個地方藏起來。如果實在做不到的話，你們兄弟幾個就分了算了。
曹操是亂世奸雄。在傳統戲曲中，他是白臉，是個複雜的人物。遠征烏桓，曹操寫下著名的《觀滄海》，「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漢燦爛，若出其裡」，其開闊的胸襟和凌雲的志向令人側目。在《蒿里行》中，他寫道：「千里無雞鳴，白骨露於野」，對民間的艱難與凋敝表現出由衷的同情。曹操是個雄心勃勃的政治家。至少，從上述兩篇文字中可以感受得到。
但是，陸機知道的曹操，卻更為複雜和真實。除了文治武功之外，陸機還看到了一個雞毛蒜皮的曹操，一個形象更為豐滿和全面的曹操。
在遺囑中，曹操如此囑咐他的兒子們：「諸舍中無所為，學作履組賣也」。意思是說，我死之後，諸位姬妾無事可做的話，可以讓她們學習編製鞋子上的絲帶去賣錢。這句話，明顯為如何增加家庭收入、拓展財源開闢了一條金光大道，比起劉備賣草鞋來，曹操讓自己的妾編織繡鞋上的絲帶，其產品附加值要高很多。只是，一個人馬上就要死掉了，還留下如此瑣碎的遺囑，不也很有趣嗎？難怪陸機對此要感慨和嘲笑一番了。
事情的發展，與曹操臨終前的意志完全相反。他死之後，幾個兒子並沒有團結起來照顧幼小的家族成員。曹丕登基之後，先後至少害死了自己的兩個兄弟。他也沒有把父親的女人當作自己的後媽恭恭敬敬地供養起來，而是玩起了亂倫的把戲。
《世說新語》中有一節記載了曹丕的荒唐事：「及帝病困，卞后出看疾；太后入戶，見直侍並是昔日所愛者。太后問：『何時來邪？』云：『正服魄時過。』因不復前而嘆曰：『狗鼠不食汝餘，死故應爾！』至山陵，亦竟不臨。」
曹丕病重將死的時候，他的母親卞太后前來探望，發現侍候曹丕的竟是當年侍候過曹操的那些女人。太后吃驚，就問那些女子是何時過來的，女人們回答說，曹操剛剛死去的時候，曹丕就把她們叫過來了。卞太后因此大怒，直到曹丕死去，再也沒有前去探視過。
倘若立遺囑的人地下有知，不知又該做何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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