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俞慧軍
母親灣，位於皖南山區一個名叫望山穿村的地方。上個世紀八十年代初我們駐軍在山村，便與這片水灣結下了真摯的情緣。望山穿村三面環山，一面臨水，而母親灣的水系則由南向北繞村而過。傳說中的望山穿村是一個十年九旱之地，後經山村數代人鑿岩穿山的辛勤勞作，才把山外之泉引入山村。其實母親灣是一條淺水河流，不同的是母親灣有8個萬壑爭流、千岩競秀的水灣組成，形成了母親灣兩岸峰巒疊翠、萬木蔥蘢的旖旎景觀。每當軍營收操的號角吹響時，我常常獨自踱步來到母親灣，走近水灣南岸那塊半掩黃土的石碑旁，觸摸「母親灣」三個剛勁雄健的大字，感受穿越蒼茫歷史風雨的母親灣那綿延30公里的雄健英姿，每一次感動中我都要為這片英雄的故土默默祈禱。
母親灣原名清水灣，部隊入駐山村後一個初夏的傍晚，我們這些剛入伍的戰士便席地而坐，聆聽一位耄耋老人的愛國主義教育課，年屆七旬的王媛媛是歷史的見證人，她給我們娓娓述說着母親灣那鮮為人知的悲壯故事。那是1941年的初夏，日本鬼子發動了所謂的「夏季攻勢」，對我豫魯皖抗日根據地實施瘋狂的圍剿。面對日寇鐵蹄的踐踏，望山穿村的人民在當地抗日武裝的領導下，發起了深入敵人心臟的反圍剿戰鬥，打了幾次勝仗的山鄉人民士氣大振，更加堅定了跟着共產黨打敗日本侵略者的信心。然而抗擊日寇的鬥爭是殘酷的，由於漢奸的告密，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夏夜，300多個日本鬼子突襲了望山穿村，敵人從清水灣北側的白馬灘登岸，趁着夜深人靜之時，悄悄摸進村寨。黎明時分，山村的男女老幼全被集中到那片山坡地上，鬼子要鄉親們說出新四軍傷病員的藏匿之地。夜幕又一次降臨寂寞的山村，經過一晝夜的折騰，惱羞成怒的敵人便讓漢奸挑出6名山村婦女，其中就有村婦救會主任，要她們交出新四軍傷病員。原來2名新四軍傷病員就藏在村婦救會主任家的地洞裡，講到這裡老人抑揚頓挫的話語變得嘶啞起來。殘暴的敵人為了從她們口中得到新四軍傷病員的去向，對6名婦女用盡了酷刑。最後在眾鄉親憤然而起的反抗中，敵人強行把6名被捆綁的婦女推向了清水灣，當敵人把她們推入清水灣的河流時，婦救會主任大義凜然地高喊：「鄉親們，堅強些，鬼子快完啦！共產黨萬歲......」殘暴的敵人殺害了包括婦救會主任在內的6名堅貞不屈的婦女。老人的講述使我們聽課的戰士泣不成聲。
為了銘記這6位烈女的英名，新中國建立後當地政府便在清水灣南岸的那個高坡地上樹起一座石碑。石碑的正中央寫着「母親灣」三個鮮紅的大字，右下方鐫刻着那6位抗日巾幗英雄的名字。從此，清水灣便被改稱為母親灣。烈士的後代為了紀念她們的母親，每年都要回到這片生養他們的故土，回到母親灣，伴隨彎彎的水道放飛鮮艷奪目的杜鵑花和千紙鶴，寄托對母親和母親灣的追思與緬懷。
進入山村後軍營的生動一課，使官兵們得到了一次蕩滌心靈的洗禮。這種洗禮從上個世紀一直延續至今，以至成為綿綿不絕的愛國情愫。打開塵封三十多年的日記，我回味着當年王媛媛老人震撼心靈的故事，那晚我在日記裡寫下了這樣一段文字：一個人有兩個親生母親：一個是生養你的母親，一個是哺育你的母親--祖國母親；一個母親愛你永永遠遠，一個母親隨你天荒地老。在望山穿村駐軍的兩年多歲月裡，我不時要踏着夕陽或細雨來到母親灣，遙望母親灣兩岸蒼茫的翠竹和漫山遍野的杜鵑花，綠如仙子的一片片竹海延綿着山村兒女對抗日英烈的崇敬情懷，紅似火炬的一簇簇杜鵑映照着6位巾幗英雄對祖國母親的赤膽忠心。
歲月荏苒，從遠方來鴻中得知，如今的母親灣已被當地政府列為生態旅遊景區。山村正沐浴着改革開放的浩浩春風，昔日貧瘠的山村已成為遠近聞名的養牛富裕村；世代清貧的山村培養出了數名大學生，從大山裡走出的莘莘學子又反哺着這片曾被抗日英烈鮮血染紅的土地。望山穿村辦起了頗具規模的鮮牛奶加工場，母親灣已走出一條通達現代化新農村的幸福小康路......
三十多個春秋過去，無論走到哪裡，總忘不了與母親灣相處的那些日子。在漫漫的人生旅途中，母親灣那清澈的溪水將永遠流淌在我的心間。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