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與空間：讀碑

http://paper.wenweipo.com [2014-07-09] 我要評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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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安碑林。作者提供圖片

文：馬承鈞

漫遊神州大地，名勝古蹟、旅遊景點、寺廟宗祠乃至城鄉一隅，隨處可見或大或小形狀各異的石碑。

石碑，即鐫刻文字的石頭。許慎在《說文解字》中稱它「豎石」。石碑在我國源遠流長，早在周代石碑就出現在宮廷和宗廟中。但當時宮廷石碑的功能是根據它在陽光下的投影變化來推算時間，宗廟中的碑則是用來拴祭祀用的牲畜的。

因石碑堅固無比，歷經風雨而不摧，逐漸變成作為紀念或標記的豎石了。《水經注．河水四》記述：「《魏土地記》曰：梁山北有龍門山，大禹所鑿，岸上並有廟祠。祠前有石碑三所，二碑文字紊滅，不可復識；一碑是太和中立。」唐詩人李嘉祐詩云：「秦家故事隨流水，漢代高墳對石碑」，石碑功能由此可見。

在古代，不但皇帝貴族、各界名人爭相立碑，平頭百姓也紛紛倣傚，於是有了「樹碑立傳」的成語。按內容和形式，石碑可分山水碑、人文碑、宮室碑、宗廟碑、宗祠碑、功德碑、紀念碑、貞潔碑、詩碑、書法碑和墓碑等等。

最值得一看的當屬「碑林」了。碑林，即把眾多石碑集於一園叢立如林，供人們觀瞻研習。說起碑林，首先是指西安碑林了。

筆者幾次光顧過西安碑林，它始建於北宋哲宗元祐二年（1087），在保存唐代石經基礎上發展而成，包括漢代至清代的各種石碑、墓誌兩千餘件，以歷史悠久、名碑最多、規模最大著稱於世，具有極高的文獻價值和欣賞價值，是研究我國歷史和藝術的彌足珍貴的文化藝術寶庫，1992年正式定名為西安碑林博物館。

西安碑林首創者乃北宋名臣、陝西藍田人呂大忠，他在出任陝西轉運副使（相當於今天交通廳副廳長）時，將《石台孝經》、《開成石經》和當時散落長安一帶的歷代石碑細心收集，移置到府學附近（即今天碑林博物館）處，置於乾燥堅固地基精心排放，並修建房屋、廊亭，使這些珍貴文物得以保存至今，其功績永垂不朽。

西安碑林不啻是中國古典人文石刻集大成者，也是歷代書法名家墨寶薈萃之地。它沐浴千年的風雨冰霜，成為海內外專家學者和書法家趨之若鶩的心儀聖地。由於碑林影響廣遠，西安市專門成立一個碑林區。兩年一屆的中國西安碑林書法藝術節已成為全國書法界盛會，今年活動主題是「中國夢．碑林情」。

漫步在佔地三萬多平方米的碑林博物館，激動的心境充滿滄桑感。走進七個陳列室、六條遊廊和古色古香的碑亭，尤感呂大忠興建這座收藏、研究和陳列歷代碑石、墓誌及石刻造像的藝術宮殿，是何等的大智慧、大手筆！

西安碑林與山東曲阜的孔廟碑林、泰山的岱廟碑林合稱中國三大碑林。孔廟碑林矗有198塊石碑刻有元、明、清三代51624名進士的姓名、籍貫和名次，見證了我國封建科舉制度的興衰，包括于謙、嚴嵩、鄭板橋、紀曉嵐、龔自珍、翁同龢、鄧廷楨、李鴻章、徐世昌等正反名人。

岱廟碑林之珍貴在其151塊石碑的歷史價值，其中有李斯篆的秦二世詔書石刻，書聖王羲之、王獻之父子和顏、柳、歐、趙及宋四家（蘇、黃、米、蔡）的真草隸篆，體例俱全、風格各異，後又增添朱德、陳毅、郭沫若等人有關泰山的詩文，均為稀世瑰寶。

去年曾去湖南祁陽縣遊覽浯溪碑林風景區。這裡瀕臨湘江，景色誘人。沿江那片高達30餘米、連綿80米的蒼崖石壁，成為古人鐫刻摩崖文字的絕佳平台。作為湖南十大文化遺產和百姓喜愛的「新瀟湘八景」之一，浯溪碑林含金量在於唐代文學家元結撰於公元761年的那篇《大唐中興頌》，大書法家顏真卿將其書寫鐫刻於江邊崖石，因文奇、字奇、石奇，被後人譽為「浯溪三絕」。歷代有無數文化名流慕名而來，題詩作賦銘刻石上，終成國內罕見的石壁碑林。除《大唐中興頌》，此地還有宋大書法家米芾的《浯溪詩》和著名詩人兼書法家黃庭堅長詩《書摩崖碑石》及清代何紹基、吳大徵等人題刻的浯溪「新三銘」。

七朝古都開封龍亭西隅的中國翰園碑林，是新時期崛起的大型碑林，它佔地120畝、樹碑3500塊。係開封退休幹部李公濤1985年創建，翰園碑林以書法為主，集詩、書、畫、印之大成，融碑刻藝術和古典園林於一體。園內闢有中心碑廊、宋代碑廊、歷代帝王碑廊、現代碑廊和繪畫碑廊、篆刻碑廊、硬筆書法碑廊、少數民族文字碑廊、國際友誼碑廊等。胡錦濤、江澤民等領導人曾親臨參觀，胡錦濤讚揚李公濤：「你創建的中國翰園，從內心深處表達了對中華民族的熱愛之情，功德無量」。韓國前總統金泳三造訪翰園後讚其是「東方文化藝術寶庫」。

我對湖北襄陽峴山腳下那塊《墮淚碑》印象深刻，此碑乃西晉人杜預為羊祜所立。羊祜曾任職荊州，在任十餘年政聲卓著，平時常攜部下遊覽峴山，一次面對峴山向部屬發出「焉能久享，名終湮滅」的浩嘆，隨即淚下。繼任者杜預有感於此，在峴山為羊祜立下《墮淚碑》，弘揚羊祜之功績。唐詩人孟浩然乃襄陽人，曾隨荊州長史張九齡暢遊峴山，讀《墮淚碑》後即興寫下《與諸子登峴山》一詩：「人事有代謝，往來成古今。江山留勝跡，我輩復登臨。水落魚梁淺，天寒夢澤深。羊公碑尚在，讀罷淚滿襟」，令人感歎。

在台灣高雄，曾見一「憂樂碑」，上書北宋名臣范仲淹「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名句，這類碑刻內地不少地方也有。在廣西興安縣，我還見到一塊「劣政碑」，是老百姓對清代興安知縣呂德慎不顧民眾死活、貪污索賄惡貫滿盈的控訴，後呂被革職懲處，足見民心不可辱！

石碑皆有碑文，或褒或貶皆有旨意。但史上也不乏「無字碑」。秦始皇曾在泰山立下無字碑，漢武帝也在泰山立有無字碑。北京明十三陵也有許多無字碑。西安乾陵更有一代女皇武則天的無字碑，該碑丰姿偉岸、造型精美。緣何無字？千百年來眾說紛紜，終成難解的迷。明太祖朱元璋言：「皇陵碑記，均為臣子粉飾文字，不足以啟示後代」，或可為武氏之碑釋義吧。

樹立在神州各地的紀念碑，尤須再三瞻仰。廣州有黃花崗烈士紀念碑，四川阿壩有紅軍長征紀念碑，寧波有解放一江山島烈士紀念碑......南京雨花台主峰上有一座方形紀念碑，碑高42米，正面鐫「寧死不屈」四字，背面刻有2401名烈士的英名。面對這些紀念碑，總會百感交集，憶起槍林彈雨中志士仁人的英雄群像。

天安門廣場的人民英雄紀念碑，堪稱中華紀念碑之最。正面鐫毛澤東「人民英雄永垂不朽」八個鎦金大字，背面碑文曰：「三年以來在人民解放戰爭和人民革命中犧牲的人民英雄們永垂不朽！三十年以來在人民解放戰爭和人民革命中犧牲的人民英雄們永垂不朽！由此上溯到1840年，從那時起為反對內外敵人、爭取民族獨立和人民自由幸福在歷次鬥爭中犧牲的人民英雄們永垂不朽！」讀着這篇毛澤東起草、周恩來題寫的碑文，國人無不熱血沸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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