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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瓜坑」83歲的移民劉玉恆。 記者帥誠 攝
「別人的故鄉在腳下,我的故鄉卻永遠地在藍天碧水之下長存。」遙望着廣東省新豐江水庫那一泓碧綠的湖水,79歲的劉瑞仁老人,眼底泛起深深的鄉愁,如同迷離的秋雨,蕭瑟得令人心生憂傷。都說樹高千尺葉落歸根。50多年過去了,本報記者尋訪的多個移民安置村裡,像劉瑞仁這樣殷切思念故土的老人,不在少數。只是滄海桑田,水下的故鄉再也回不去了。
俗話說飲水思源。喝了東江水整整50年了,許多香港人並不知道,當初為了解決香港飲水困難,廣東省在修築新豐江水庫時,新豐江流域的人民為此付出的艱辛代價。 ■香港文匯報記者 李薇、胡若璋、帥誠、董新凱
為解決香港同胞飲水難的困境,1957年國家決定在河源與韶關交界處建設新豐江水庫。新豐江是東江水系的最大支流,發源於新豐縣玉田點兵,自西向南經河源市區流入東江,全河長163公里,集雨面積5,813平方公里。蓄水時淹沒面積390平方公里。23,091戶94,311名居民被遷移到韶關、惠州及本縣的其他村鎮,同時有15,524人雖未移民但需從山腳遷到山腰居住,至今庫區內仍遺留有6個鎮,共7萬多移民。清庫時共淹沒山林28,333公頃,稻田12,000公頃,號稱河源「魚米之鄉」的地方--新豐江流域上的南湖,變成了萬頃平湖。
老移民手繪被淹沒故鄉
誠如席慕容的《鄉愁》:故鄉的歌是一支清遠的笛,總在有月亮的晚上響起,故鄉的面貌卻是一種模糊的惆悵,彷彿霧裡的揮手別離。離別後,鄉愁是一棵沒有年輪的樹,永不老去。
自1957年遷離故鄉至今已整整58年,讓劉瑞仁心心牽念的故鄉,並沒有隨着歲月的老去而變得模糊。2年前,憑借腦海中對故里的記憶,老人用兩個月的時間,在一張1.65米長,1.1米寬的白紙上,手繪出家鄉的地形圖。圖上,他特意用鮮紅的大字標註:水有源樹有根,我的故鄉在這裡。
「新豐江水庫,淹沒的不僅是我的故鄉,還有歷史。現在的年輕人沒幾個知道南湖的歷史。」指着自己手繪出來的地圖,劉瑞仁說:「我們南湖啊,何止是魚米之鄉,我們還盛產栗子、石灰、草菇。你看,這是我家的大圍屋,前後2座,有14間屋子,屋後有一棵200多年的古榕樹,旁邊有個小池塘。這兒有一條通向南湖新墟的山路,上世紀40年代以前,雙江、忠信的生意人前往河源縣城可是必經此路......」
時光仿若回到那年,一個家底殷實的20歲年輕人,騎着一輛從「洋鬼子」手中買來的自行車,瀟灑地穿梭在南湖的大街小巷,他默默地記下,鎮上那每一屋每一瓦,每一座山坡,每一條河流,甚至是每個宗祠的祠牌......
後人攜地形圖「尋根」
曾在萬綠湖導遊義工隊擔任導遊的吳良生告訴記者,幾年來,自己接待過多批來新豐江水庫(又稱萬綠湖)「尋根」的遊人,其中就包括劉瑞仁的侄子,來自江門的劉立德。
「當時,劉立德拿着伯父畫的南湖地形圖問我哪裡是南湖,根據地形圖標識的寨下東山,我們找到劉家祖屋,可能在山的東面。」吳良生說,來萬綠湖「尋家」的遊人不少,但帶着地形圖的,劉立德是第一個,因此他印象尤為深刻。
1959年,新豐江水庫開始蓄水,在南湖生活了近百年的劉氏族人淚別故居,遷往韶關一家煤礦廠。現年47歲的劉立德說,父輩們遷離南湖的時候,自己還沒出生,因此出生地韶關對他來說是故鄉,而南湖只是另一個傳說中的「故鄉」。
舉村兩次搬遷皆為國
在韶關市新豐縣有一個叫「冬瓜坑」的移民村,已經83歲高齡的老村支書劉玉恆告訴記者,自己的故鄉在錫場鎮,1958年被淹沒以後,他們最初移民至惠州稔山一帶,但因1961年一場12級颱風,新建的移民房全被颳倒,變成廢墟。「我們是靠山而生的人,靠海吃不了飯,當時海邊的氣候引起許多村民水土不服,不少小孩甚至因此夭折。」劉玉恆說,恰逢當時,新豐在「冬瓜坑」要辦一個大型水果農場需要勞動力,於是他果斷帶着130多名移民從稔山搬遷到新豐縣的「冬瓜坑」。
劉玉恆回憶,初遷入時,「冬瓜坑」連條路都找不到,因此開荒、開路,自給自足是初來時的全部生活。幸運的是,老一輩移民的勤勤懇懇讓現今的「冬瓜坑」有了一個幸福小村落的模樣,也讓在這個村落裡出生、成長的移民二代們有了自己的故鄉。
指着落在屋子角落裡的一塊磨石,劉玉恆懷念地說,「這塊磨石,從錫場老家被我們帶着去稔山,又從稔山帶到『冬瓜坑』,當時環境不好,靠着馬馱人背,好不容易才帶來。」隨後,他又拿出了一個籮筐,說:「這個是用竹子編成的,也是從錫場老家帶來的。那時候啊,無論哪家嫁出去了女兒,回娘家都帶上這個籮筐......還有那個櫃子,是照着以前在錫場老家用的款式做成的。如今和老家相關的東西,就剩這幾樣咯。」用滿佈皺紋的手仔細摸索着舊物件,劉玉恆喃喃自語:「誰都不想離開家鄉,搬遷,都是為了國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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