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放大圖片
■ 桃樹果齡較短。 網上圖片
王月冰
老家有一片地，島狀，田野環繞，上有幾座墳塋和數棵茶樹，荒蕪多年。
有一年春天，父親從鎮上買回幾十棵樹苗，說是桃樹，良種桃，結果早，結果多，且果大。父親把桃樹苗種到了那座島上。於是，鄰居笑稱：「荒島要變成桃花島了。」
桃樹長得很快。兩年後的早春，幾十棵桃樹齊刷刷地開花了，粉艷艷，密匝匝，嬌滴滴，一朵，一束，一枝，一樹，一片，粉紅如雲，如潮，如錦，芬香撲鼻。燦爛春陽下，那樣的美哦，那樣的醉人哦，如詩似畫。荒島，真的成了桃花島。甚至連山村漆黑的夜，也變得明朗了，因為桃花映着星光、月光，散發柔和光芒。村裡人來了，鄰村的人來了，經過這裡的路人也來了，大家忍不住駐足觀看，走近聞聞，嗯，真香，好美。鎮上婚紗攝影館的老闆，特意推出父親的桃花島作為攝影景點，大受歡迎。浪漫的桃花，無限滿足了新人們的愛戀之心。
父親又在桃樹中砌了幾間房子，紅磚黑瓦，襯着粉的花、綠的葉，就是一幅畫了。有遠道而來挑擔做生意的江湖客，智商偏低流浪在外的人，父親便讓他們在房子裡歇腳或過夜，桃花的芳香伴着他們入睡。幾年裡，曾在父親的桃花島過夜的陌生人有數十位。他們有的甚至在這裡種菜、養雞，吃桃油，有位懂中醫的老先生，將桃油曬乾後剪成小顆粒，配上別的藥，治好了一位村裡人的痢疾，還幫助幾位鄉人減緩了糖尿病。可惜那位老先生只來了一個春夏便不曾再出現，似一個謎。
五六月桃子成熟，這些走南闖北走江湖的人幫父親摘桃，賣桃，極少吃桃，他們知恩圖報，客氣謹慎。
父親的桃花島，成為遠近聞名的風景，甚至連我們村的地名，也被人改成了桃花島。
可是，好景不長，不過四五年光景，桃花島上的桃樹，突然只開花不結果了，漸漸地，甚至連花也不開了。父親着急，拚命施肥，以為是營養不夠，可是來年桃樹還是老樣子，枝繁葉茂，但花果稀少。父親只好去請教農業站的專家。專家笑着告訴父親，桃樹本來就果齡短，特別是像父親栽的這種結果又早又多的品種，果齡更短。父親從農業站回來後，很長一段時間不去桃花島了，有時遠遠地看着嘆氣，偶爾自言自語：「開得太烈，結得太多了，長不了啊！」
之後，父親讓桃樹們閒置了幾年。有一年冬天，他終於戀戀不捨地挖掉了它們，種下了竹子。
早幾年弟弟沒日沒夜地忙事業，突然有一天暈倒，被查出嚴重腎病，一隻腎差點難逃被摘除的厄運。父親老淚縱橫，怎麼一定要像那些桃樹那麼拚命那麼狠呢？日子要長長久久才好啊！
如今的桃花島，早已是葱蘢竹林。弟弟的身體也逐漸好轉。我們節假日回家，父親總是叮囑：「慢慢來，慢慢來，日子要長長久久才好呀！」那片桃樹，真是讓父親心疼了，當然，他更心疼我們，他希望我們是竹子而不是桃花，四季常青，經年葱茂。
|
放大圖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