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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九歲時到涼果廠當包裝工。 網上圖片
文：劉巧珍
在混亂的時局中，媽媽經常到外面撿一些人家丟棄的蕃薯藤和黃豆渣滓（那是用作養豬的飼料，大概是已變壞了，所以丟棄了）。媽媽把蕃薯藤切碎，然後把它熬煮，再加上豆渣滓就成為我們的食物了。
大約是和平一個月以後，時局比較安定，日本鬼子都走光了。大哥終於回來了！我們歡欣雀躍，一家人終於可以團聚了！
由於大哥很聰明，在船上工作的時候也學會了一些修理機器的技術，所以很幸運地很快就找到工作了，在一間船廠當技工，而且很快就升職當了領班。媽媽在家門外擺了一個小攤檔，販賣香煙和一些零食。我也幫着媽媽看小攤檔，偶爾會向媽媽要一些零食。兩個姐姐都到紡織廠工作，二哥也上學了，一家人的生活總算安定下來。我眼看鄰居的孩子都揹着書包上學，真是羨慕死呢。在我一再懇求下，媽媽終於讓我到附近一家夜校上學啦！為了交學費，我除了幫媽媽看小攤檔外，還替人家紡線紗，每天都挺忙的，但是能夠上學我已開心死了，再忙再辛苦也值得。後來因為二哥要上中學了，而學費很貴，如何是好呢？我主動要求跟姐姐到工廠工作，但是一定要讓我繼續上夜校。
當時我大概九歲吧，我跟二姐到舅舅的涼果廠當包裝工。每天早上，從九龍城花大約三十分鐘步行到工廠。開工前，須用一個特大的藤織筲箕，從一個特大的竹籮中，把要包裝的涼果盛滿一筲箕，然後把它倒在桌子上，就可以開始包裝的工作了。在初期，由於我瘦弱，個子小，就由二姐幫助我做好開工前的準備工夫，到後來我自己也學着做（但這個粗活卻造成我的腰椎勞損，在我的幼嫩的腰椎慢慢地長出骨刺，幾十年來受盡疼痛的煎熬。這是始料不及的後遺症）。由於我的小手靈巧，所以包裝的速度並不比大人慢，有時還比她們快呢，真開心。這時我是繼續上夜校的，但假如工作忙的時候，管工就不讓我上學，必須一直工作到深夜。我的小指頭都磨破了，但還是要咬着牙關繼續幹下去！
當工作忙完後，老闆沒接到新訂單時，工廠也會停工的。我會趁這時候溫習功課，還到刺繡廠領一些刺繡回家做，我想多賺點錢給媽媽。倔強、堅毅、獨立、勤勞、儉樸的性格，是我在艱苦的童年中磨練出來的，但有時也會感到自卑。 好不容易讀完六年的小學，怎麼辦？那時候是沒有夜間中學的，很是徬徨。最後，大哥決定讓我升讀中學，真是喜出望外。起初媽媽是不同意的，她擔心學費太貴，怕負擔不來。我懇求媽媽，我可以向學校申請助學金；假日，我還可以到工廠工作。最後媽媽終於答應了，我興奮得擁抱着媽媽，從來沒有那樣激動過呢！歡呼雀躍過後是惶恐，因為夜校的小學課程可能比日校的課程低，而且我連二十六個英文字母都不懂，能考得上中學嗎？我急得哭了，幸好二哥安慰我，答應幫我惡補英文，我才破涕為笑。大哥到二哥就讀的學校，把我的情況向校長說清楚，又把我的成績表給校長看。我也一再向校長求情，表示我一定會刻苦學習，希望他給我一個機會。大概是我的真誠感動了他吧，他終於首肯答應收我為試讀生。謝天謝地，我終於放下心頭大石，我歡喜若狂，我終於成為中學生啦！
六年的中學學習階段，給我帶來了新的開始，也給我帶來了新的挑戰。我既要刻苦學習，還要繼續過艱苦的生活。每天早上媽媽煮飯給我吃，然後花大約四十分鐘的時間步行到學校上課。不管日曬雨淋，為了節省車費，唯有堅持走路上學和放學。有一次，我是帶病上學的，但半途卻下起大雨。回到學校時是全身都濕透，但我還是熬過去了。午飯時我只是買一個麵包吃，再喝兩杯水。課餘小息時，同班同學輪流教我英文。每逢星期六課後，英文老師給我補習。第一個學期中段考試，我的英文成績不及格，但到學期終的考試，我的英文成績終於及格啦！但是只有六十分。不要緊，我一定會繼續刻苦學習的。星期天我繼續到工廠開工，有時會寫一些短文投稿到報館，以賺取一些稿費。由於太忙，我沒有時間參加同學的課餘活動。不了解我的同學都覺得我很孤獨，其實我心底下多想跟他們一起玩，多羨慕他們呀，這時我會感到很自卑。
媽媽含辛茹苦把我們帶大，可真不容易。二哥中學畢業後，當了小學教師。那時我正讀高中，家裡的經濟總算好轉了，媽媽也鬆了一口氣，她又再一次感謝上天的庇佑。由於童年的艱苦生活，二哥的身體也不好，潛伏了一些疾病也不知道，到病發時已經是一發不可收拾，結果是因為風濕性心臟病影響肝臟發大而病逝，終年才二十三歲，多可惜啊！這不幸，可給媽媽帶來極大的打擊，媽媽哭得死去活來的，真是聞者傷心見者流淚。多不容易才把二哥栽培成長，偏是天妒英才。
我高中畢業以後，也當了小學教師，滿以為可以讓媽媽過安穩的日子。可是因為長期艱苦生活的折磨，加上二哥的不幸早逝，媽媽受了嚴重的打擊，身體健康每況愈下，最後因為心臟病突發而與世長辭，終年才六十歲。媽媽，您賢良淑德，勤勞儉樸一生，是中國婦女的典範。媽媽，我們永遠永遠懷念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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