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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舟共濟》作者:曹星原,出版:浙江大學出版社
不久前,作者曹星原在鳳凰台的《鏘鏘三人行》連續兩集談了她有關《清明上河圖》的研究。於是趕緊網購了這本兩年多前出版的書。對於《清明上河圖》,總不斷有人發表新的見解,這本身就是一個很有趣的現象。比如畫上城門內的一家店,招牌上有個「香」字,下面一字被人擋住了,露出一點有人猜是「湯字」,上海世博會的電子版讓這個人走開了,露出來的是「料」字,但顯然都與原畫不符,雖然有點像是「豐」字,但能夠輕易猜出來,這畫就不怎麼妙了。包括何為「清明」,何為「上河」?如說是清明之世,則畫中氣氛不甚和諧;如說不是清明節,則明明有《東京夢華錄》說的清明節「轎子即以楊柳雜花裝簇頂上」,但其他轎子又沒有裝飾。畫後有宋亡後不久張世積的跋說那條河是開封北面連接黃河的「浚儀渠」,那就該從西入城,可是同時代的王澗又說「虹橋」是東門的上橋、下橋中的一座!宋徽宗採取了模糊法,將它題為「清明上河圖」,看來是看懂了這幅畫的。「上河」也可以理解為上黃河的地方,就像上海是去到大海的地方一樣。
曹星原在書中指出圖畫中最多是酒家,而且有些細節值得關注,比如酒旗上有個隱隱約約的「萬」字。《宋史.食貨志四》說「王安石變法」以後,「上散青苗錢於設廳,而置酒肆於譙門,民持錢而出者,誘之使飲,十費其二三矣。又恐其不顧也,則命娼女坐肆作樂以蠱惑之。小民無知,爭競鬥毆,官不能禁,則又差兵官,列枷杖以彈壓之。」官酒又造不好,於是承包給私人,也成為「正店」,從那裡批發來經營的稱為「腳店」。蘇東坡在紹聖元年(1094)十月說過:「余近釀酒,名之曰『萬家春』。蓋嶺南『萬戶酒』也。」酒旗上的「萬」字,就有可能是「萬戶酒」的寓意。還有一個細節就是喝酒不得超過三個人。而將五代《閘口盤車圖》與《清明上河圖》中的「綵樓歡門」對比,又讓人了解了:「凡京師酒店,門首皆縛綵樓歡門,唯任店入其門,一直主廊約百餘步,南北天井兩廊皆小合子,向晚燈燭熒煌,上下相照。濃妝妓女數百,聚於主廊槏面上,以待酒客呼喚,望之宛若神仙」的酒店具體模樣和其由來與發展。
畫中很有幾處有趣的地方。有人跌坐在路中央,是被前面的車碰倒了還是被騎驢的人撞了?還是「碰瓷」?有小孩在路上,失控的牲口正向他衝過來;橋下逆流而上的大船失控了,這些都引起了路人的關注,從而形成了畫面的張力,讓人想像到這些能不能都安然無事呢?而圖畫的尾聲處是「趙太丞診所」,舉凡酒傷、男婦兒科、腸胃病、五勞七傷都能治的這個「趙家太醫丞」,又有何寓意?在它隔壁安排了一個喪葬用品的王家紙馬店,店門口還有人手提寓意人生「百八」煩惱的紙包,是不是在告訴人們人世的無常?很多人以為宋朝人日子比較好過,可是「杯酒釋兵權」以後,養活這些功臣需要花費大量資金,冗員、冗兵、賠款、奢靡,都已經讓社會不勝其負擔,表面的繁榮之下,正是一片肅殺的憂患。老百姓的日子肯定不好過,這時還能不能做到同舟共濟?
作者從繪畫的風格上認為宋徽宗不會真心喜歡這幅表現下層趣味「今體畫」風格的作品,並對不甚為人注意的「今體畫」做了介紹,這對於我們理解這幅畫是有幫助的。但僅因為題跋上有金人張著說了:「按《向氏評論圖畫記》云:『《西湖爭標圖》、《清明上河圖》選入神品』」,就認為是宋神宗時的作品就很難說了。南宋人周密的《癸辛雜識後集·向氏書畫》說:「吳興向氏,後族也。其家三世好古,多收法書、名畫、古物,蓋當時諸公貴人好尚者絕少,而向氏力事有餘,故尤物多歸之。」《向氏評論圖畫記》究竟是誰寫的也無法弄清,周密雖然從向皇后之後的第四族人手裡得到大部分藏品,而能夠被向氏收藏,不過是因為「諸公貴人好尚者絕少」。並沒有材料證明此畫完成十幾年以後,宋徽宗才為此畫題字,所以讀完此書我覺得有新意,但要說明更多問題,仍然是不容易的。■文:龔敏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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