彥 火
聽說,台灣讀者有擁鄭愁予的擁鄭派,和擁余光中的擁余派。
兩派都各為其主,其中兩派爭議的焦點是誰的讀者多。
鄭愁予在台灣崛起很早。他的《鄭愁予詩選》,在台灣銷路一枝獨秀,據說重印超過一百版次。
鄭詩在抒情中見豪邁,受到廣大青少年讀者的歡迎,可謂歷久不衰。
余詩雖傾向學院派,但以典雅秀逸見稱,在海內外也有不少擁躉。
平心而論,早年鄭詩從認受性而言,略勝一籌。
可是,余詩在近十多年來,有後來居上之勢,加上溫家寶以總理身份引用余光中的《鄉愁》,在內地更是洛陽紙貴、一紙風行。
嚴格來說,鄭愁予早年移民美國,是海外華人詩人的佼佼者。
余光中是台灣詩人中的重量級人物,一內一外,各領風騷,互為瑜亮。
月前,愁予與梅芳來了城大做駐校作家。
他抵埗後給我打電話,我剛巧在馬來西亞公幹。
已有一年多沒見面,難得嫂夫人梅芳也一道,太高興了,我約他返港後一敘,浮一大白。
愁予是詩仙、酒仙。
詩寫得好,不一定擅飲,如杜甫。
詩酒並駕,如李白。
杜甫滿腔憂國憂民,太沉重了;反不如李白詩酒論英雄,來得脫透、瀟灑。
後者更近人間煙火,也可愛得多了。
愁予就是箇中的典型人物。
不信,請讀愁予的詩吧 --
我從海上來,帶回航海的二十二顆星。
妳問我航海的事兒,我仰天笑了......
--《如霧起時》
在我面前安坐着碩健煥發的鄭愁予,如果與他的詩相印證,那不是陰性的(楊牧語),而更多的是傾向於陽性的鄭愁予。
過去有不少人引用鄭氏的《錯誤》一詩,用以概括他的詩的風格,但我發現上面援引的兩句詩,更能說到骨子裡:眼前鄭愁予的性情。
這是我頭一遭見到鄭愁予的印象。
那是一九八二年的深秋,我在任職於聯合國的劉君的引薦下,乘了兩個多鐘頭的長途快速火車,到了耶魯大學側畔劉君的家,已是向晚時分。
鄭愁予來了,攜來一大盤已做好的日本魚生,我們一壁吃着日本魚生(地道得與我在東京所吃到的不遑多讓),一壁喝着威士忌。
有酒助興,話匣子一打開,就如小溪的流漾,沒有歇止。
他的健談、他的朗笑、他的海飲、他運動家翩然的風度,使我感到一股剛豪之氣。
這是現實的鄭愁予,起碼沒有一股少男少女從早期詩中獲得的柔婉的感念,相反地,是另外一種-- 既不是柔約的,也不僅僅是豪放(鄭氏在與筆者的談話中,已否認他的詩風是婉約派或豪放派),那是剛柔兼濟而難掩英豪之氣。
相信這與鄭愁予畢業後任職雨港基隆有關。
那段期間他竟日與輪船、大海為伴,卻又喜愛登山,足跡遍及台島大山名嶽。
於是,山海風雨都來到他的詩中,形成他詩歌豪放的意象和逼人的靈氣。
大海的廣闊胸懷與大山的雄偉,也烙在他的心間,鍛造他豪邁的性格。
(說鄭愁予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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