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雙六
二十多年前,在一個天空藍得深不見底的下午,在青山的一角,在一所鄉村中學的教師宿舍裡,我伏在一張紅漆斑駁的辦公桌上,無比激動地開始展讀一本神奇的書:《白話易經》。聽推薦這本書的同事說:「用這本書可以算準世間一切事。」又曾聽一位坐在田埂上的鄉賢言之鑿鑿:「誰能讀通《易經》,伸手就能摸得着天」。面對着全書高度簡約、突兀的古語,我隱約感到有一種嚴肅、緊張的氣息撲面而來,但無法發現其中的靈異之處,便嘗試着按照古代占卜的程序,第一次向《易經》提出我的第一個問題:「《易經》這本書是誰發明的?」
得到了《頤》卦初九爻的回答:「捨爾靈龜,觀我朵頤,凶。」意思是說:「放棄你聰慧的大腦不用,專門觀察我的臉色尋求現成答案,這是很危險的。」這種回答避實擊虛,甚至推責於人;雖然答非所問,但確實與我展開了一場針對性很強的狡詐的對話。我有些惴惴不安,但還是固執地嘗試着提出同一個問題:「《易經》這本書究竟是誰發明的?」
得到了《蒙》卦的卦辭作為回答:「匪我求童蒙,童蒙求我。初巫告,再三瀆,瀆則不告。」意思是說,不是我要為你這個小孩去研究,而是你這個小孩要研究我的問題。你第一次提問的時候我已經回答了,一而再、再而三地提問同一問題,就是褻瀆我,褻瀆我就不告訴你!
這一席話像一道耀眼的閃電,把我震擊得頭暈眼花,一瞬間,我感到窗外陽光下的操場和教學樓都虛妄得蕩然無存,分明感到有一位白髮飄飄的滄桑老人正端坐在發亮的藍天之下,巨眼如燭,且怒氣沖沖,正在對我進行耳提面命般的嚴厲訓誡。我終於明白這位老人就是《周易》的化身,就是炎黃祖先的亙古精靈。來自中華文明深處的智慧精靈並沒有在歷史的長河中隨風消散,她依然頑強有力地盤踞在現代的天空。我還有什麼理由仗着現代社會的技術和時間的優勢,一再藐視和嘲諷先人的「原始」與「樸素」呢?人類並不是愈往後來就愈能接近真理。整個下午,我都被一種異樣的光輝照耀着,始終處於眩暈狀態。
歲月雪崩般塌下了二十餘年,今天,在我為「聊易談經」專欄撰寫引言的時候,首先想到的,當然是那個把我引上研易之路的令人眩暈的光輝的下午。
作者簡歷:汪雙六,安徽岳西人,安徽省社科院哲學與文化所文化學者、易學專家。研究文化哲學、周易理論、三般大卦風水及奇門遁甲等二十餘年,曾為綠城房產、靜安集團、華邦地產及安徽盛世天源公司做過風水策劃,成效顯著。近年發表的主要論文有〈重新審定五行概念的基本涵義〉、〈古代家教的啟示〉、《從〈周易〉的發展理論看中國道路》等。出版的主要著作有《五經金言》、《家訓金言》、《人生〈周易〉》五冊叢書等。最重要的成果是對今本《易經》卦序排列規律的破譯,具體破譯過程全文刊載在《人生〈周易〉》一書的後記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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