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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樹廣
台灣作家陳若曦來港出席書展，在港大做題為「尋找桃花源」的演講。雖是周末，講堂裡仍座無虛席，可見陳女士的人氣之旺了。
陳女士這代台灣作家有大陸作家所不具備的「天然優勢」，生逢國共內戰，多了「山河破碎風飄絮，身世浮沉雨打萍」的身世。「苦難出作家，憤怒出詩人。」內戰是民族之悲劇，沒有家庭可以倖免，卻是文學家的「幸事」，台灣湧現出余光中、白先勇、龍應台和陳若曦等大家也就不足為奇了。
陳若曦的經歷很傳奇，折射出一個中國知識分子「尋找桃花源」的心路歷程。她一九三八年生於台北，台大外文系畢業後入美國名校約翰．霍普金斯大學學習，獲寫作碩士學位。那時，她與夫君嚮往社會主義中國，一九六六年毅然回到正處於「文革」中的「祖國懷抱」。但學非所用，每天的「階級鬥爭」和「思想改造」弄得他們理想幻滅，遂向周恩來總理寫信離開大陸，到香港小住，再移居美國教書，最後在二十年前回到台灣。
陳若曦個子不高，花白的短髮，着一件盤扣對襟淺綠色外套，大襟左右繡着兩條大魚，感冒使她的聲音變得沙啞。她主要是講自己一生尋找「桃花源」，即尋找精神家園的故事。陳女士在香港暫住時，曾發表批判「文革」的短篇小說《尹縣長》，聲名鵲起。小說的高潮是尹縣長在被槍決時高喊：「毛主席萬歲！中國共產黨萬歲！」讀後令人唏噓，陷入沉思，海外有人因此將小說譽為「傷痕文學」的開山之作。去美國後，她參加了美籍華人女作家聶華苓及其丈夫、詩人安格爾創辦的「國際寫作計劃」，與艾青、曹禺、茹志娟等中國作家過從甚密。一九八五年四月，時任中共總書記的胡耀邦專門約她見面，胡耀邦開明民主的領導作風給她留下了美好記憶。
她說，會見大概是胡耀邦的長子胡德平牽線搭橋的。胡德平在香港出差時買了她的《尹縣長》小說集，回京後告訴了父親，加之艾青和曹禺好像也給胡耀邦寫過信介紹過她。會見中，胡耀邦稱讚陳女士是一位有才華的作家，歡迎她常回國走走看看。會見剛開始，胡特別強調：「中國現在與過去不一樣了。台灣可以用『一國兩制』和『高度自治』與中國大陸統一。」心直口快的陳若曦馬上反問：「什麼叫『高度自治』啊？」胡略微思考了一下，答道：「就像西藏那樣『高度自治』啊！」
陳若曦非常欣賞胡耀邦開明的作風，聲音裡透出敬重之情。我不由聯想起另一個親耳聽說的故事。上世紀八十年代中期，有一次胡耀邦主持有首都新聞記者參加的內部會議，與會者暢所欲言，爭論激烈，會間休息上廁所時，一位記者還在廁所裡與總書記爭論。中共總書記善於傾聽不同意見的開闊胸襟令人難以置信，這也是改革開放初期社會寬鬆民主的大氛圍。十年前，筆者曾到江西省共青城的「胡耀邦紀念館」參觀，看到館內參觀者絡繹不絕，門外的胡耀邦紀念碑被鮮花簇擁，情景至今難忘。
今年是胡耀邦冥壽九十周年，國家將舉行系列紀念活動，緬懷他的功績。海外華人華僑對胡耀邦十分熟悉和尊重，相信一定會有更多的人，像陳若曦一樣講出他的故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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