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淑賢
有天在北角開會,中午去附近的七喜粥麵吃東西。坐下不久,鄰桌來了對年輕男女,應是夫婦,二人樣貌娟好,男的斯文,女的長髮,穿時尚短褲、白球鞋,有化妝,揹個大包包,一坐下即緊張地在包包裡翻來翻去,說手機不見了,應是剛才看醫生時放在診所座位上,忘了拿。跟老公說:「那怎麼辦?會不會給人撿走了呢?午飯時間醫生快要走了,老公你快點打我手機看看有沒有人接!」說完就逕自一支箭般跑出粥麵店,看來是要去附近那診所找手機。本來這沒甚大不了,但她說話頗大聲,店裡人人都聽得清楚。
這時男的就乖乖撥她手機號碼,但沒說話,應是沒人接,可能性只有兩個,一是已給人撿了,二是診所已關門,所以沒人聽。我這個「八卦」旁人,心想手機必已「凶多吉少」。那男的卻也細心,趁老婆未回來先點了吃的。不久那女的回來了,一進來就說診所午膳時間關了,從玻璃門卻看不清座位上是否有手機,然後問男的剛才有沒有給診所打電話,趁姑娘外出午飯前看看手機在否?男的說沒有,我只打了你手機,沒人接。女的突然很氣,高聲罵他:「誰叫你打我的手機呀?你應該打去診所,截住姑娘,等我上去呀!打我手機有什麼用,真笨!」這時我想,哈,剛才全店人明明聽見你叫老公打你手機的,真善變。那男的也真是,罵不還口,只默默安排枱面上的麵食。我們這些看官當然不敢作聲,只好低頭吃,那些大媽夥計卻側目看着(或「睥住」)那女的。
還有下文。女的邊吃邊吩咐老公:「診所三點鐘開門,但三點回去就太遲了,手機會給早來的病人或者姑娘撿去。你一定要兩點半趁姑娘未回來前站在診所門口等,跟着姑娘開門進去。」這時男的才第一次小聲「反抗」,說下午要上班啊,怎樣出來呢?
這時我已埋單走人,不知後事如何。對最親的人,我們就最無情,要命的是誰能擔保自己不會像那女的欺凌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