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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城記:清水下雜麵

2016-06-24

何冀平

北京朋友來信提醒「別忘了吃過水麵」。農曆五月十七是夏至,俗稱「頭伏」,北方人講究「冬至餃子夏至麵」,這一天一定要吃麵,麻醬麵、涼麵、炸醬麵,最好是手岌恁A煮不爛有嚼勁,麵條定要過冷水,清清爽爽,多加新鮮的各色瓜菜,一碗麵吃得涼爽,整個夏天都降火開胃。說到吃麵,想起一句北方俗語「清水下雜麵你吃我看」。

這句話是地道北京俗話,北京人都會說,知道在什麼場合說,最初出自哪裡不清楚,倒是《紅樓夢》裡有兩段情節提到這句話,可見曹雪芹寫書的時候已經在北京生活很久。第一句出自「紅樓二尤」的尤三姐。尤氏姐妹被賈璉瞞茪熙鳳偷養在賈府外的花枝巷,賈珍知道了,色迷迷跑去「偷腥」,正調戲兩個女子,賈璉回來了,不但不惱,還提出「共同」取樂大被同眠,擺上酒菜,藉荌s勁拿姐妹倆盡情取笑,尤二姐啞忍,尤三姐把外衣一脫,露出一抹紅腰封,站在炕上鳳目圓睜,指茖滮H:「你不用和我花馬吊嘴的,清水下雜麵你吃我看見,提蚍v戲人子上場,好歹別戳破這層紙,你別油蒙了心,打諒我們不知道你們府上的事兒,這會子花幾個臭錢,你們把我們姐兒兩個權當粉頭來取樂兒,你們就打錯算盤了!」

這句話第二次出現在寧、榮兩府為賈母過八十大壽,賈珍的媳婦尤氏住到榮國府孝敬賈母,晚上也不回去。這一晚她來到園子中,見各處的角門都沒關,還吊蚇O,就命一個小丫頭去找管事的女人,小丫頭沒找荂A看見兩個婆子,叫她們去喚管事的女人來問話。兩個婆子正在分宴席上撤下來的菜,見是尤氏的小丫頭,根本不放在眼裡,只管忙茪懇瑼G,尤氏的小丫頭也不是好惹的,戳穿兩個婆子,如果是王熙鳳下的命令「早就狗顛兒似的傳去了」,惹怒兩個婆子:「扯你的臊,清水下雜麵你吃我看的事,各家門,另家戶,你有本事,排場你們那邊的人去!」小丫頭趕荍漈雱i訴尤氏,尤氏大怒,雖然榮寧二府表面上是一家,一旦有什麼事,就是清水雜麵「各家門,另家戶」,分得清清楚楚各行各事。僕人的這句話一語道破兩府貌合神離的虛偽關係,隨之掀起軒然大波。

這兩段用了「清水下雜麵你吃我看」,意思是凡事「別以為能糊弄過去,遲早一清二楚」。今天,仍然隨時可以聽到這句生動的北京俗話,表示事情總有弄清楚的時候,「清水下雜麵,你吃我看」,是糊弄不過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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