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晨風
如今「抑鬱」成了個時尚的詞兒，經常聽人說被醫生診斷為「抑鬱症」。抑鬱也像「三高」一樣，成了常見病。有些看着挺正常的朋友，卻都說自己有輕度抑鬱，大都是睡不好覺的那類。我也是個資深失眠者，早年也曾被醫生認為有抑鬱傾向，開了一包治療抑鬱的藥片。結果吃了之後睡不醒了，整天昏昏沉沉，於是趕緊停了藥。不用那藥，起碼還能正常生活，大大咧咧地過日子。要是困急了，倒頭大睡一番，就能恢復體力。要是按照醫生的觀點，凡睡覺有問題的都是抑鬱症，未免不讓人信服。
在我看來，抑鬱人人都會時而有之，可到達「症」的程度，也沒那麼容易。抑鬱症者有明顯內在與外部特徵：一張氣色暗淡的臉，愁苦的面容、焦慮的精神等等。我一位朋友上班時就得了抑鬱症，據說每天吃兩片安定都無法入睡。清晨上班時，總是疲憊不堪。每次同學聚會，她都是愁眉不展。壓抑的小環境，最容易引發抑鬱。
那朋友在機關呆了幾十年，除了面對複雜的人際關係，還要每天加班加點兒寫材料。枯燥的文檔一寫多少年，經常層層領導審批要求修改，寫不完帶回家連夜奮戰。這難纏的活兒要換了我，也得抑鬱。不怕累，怕無所適從。
當年在一報社碰上過愛權的上司，一篇好好的新聞稿，不讓記者改八遍不放行，我也曾有半個月睡不着覺失眠的歷史。好在後來看透了，索性以不變應萬變，把事業心變為吃飯心，對付着碼字得了，倒是容易通過，而且我立即睡覺香香的了。面對天災人禍之時，心態太重要了。
防治抑鬱，多半靠自己。肌肉練得棒棒的，心就沒有那麼脆弱，跑步、體操、打球，總之凡是有氧運動，流汗出力，都能治癒抑鬱。鍛煉身體之外，世俗心也很重要。愛抑鬱的人，多半清高，眾人皆醉我獨醒，什麼都看不慣。內心藏着清高還好辦，表現在言談舉止上，就高處不勝寒了。
如果只是睡眠不好，那多半是欠累。我上山下鄉那會兒，雖然總因為亂說話挨批鬥，卻天天頭沾炕就睡着了，且一覺大天亮。勞動加新鮮空氣，比什麼仙丹妙藥都管用。如果真思量太多，就趕緊把心重的毛病改改，找點兒正經事讓自己忙起來，抑鬱心情自然會好轉。
頭幾日看了一篇微信，說是英國人來中國，抑鬱症都治好了。因為中國世俗氣太重，不像英國一切井井有條，生活太四平八穩。在北京不奮鬥你就活不下去。比如擠地鐵，在人流沸騰中容身，絕對是一種工夫。倒騰一陣後，拚出全身氣力走出地鐵，舒展一下筋骨，一種成就感油然而生，哪兒有工夫抑鬱？有人說，抑鬱症是吃飽了撐的，此話頗有幾分道理。沒有挑戰，如死水般寧靜的生活，是抑鬱症的溫床。去歐洲旅遊時的領隊是個台灣導遊，會幾國語言，是個歐洲通。40歲上下的年齡，精幹麻利，把自己收拾得像個小伙子。他說本來父母已經移民去了澳大利亞，澳洲山好、水好、福利好，就是太無聊。於是他放棄安逸來北京闖蕩，想靠着大陸的國際旅遊熱，淘金在北京買房子。這信念支持着他，拋頭露面風餐露宿地玩命打工。在歐洲城市安頓好旅客後，他經常夜晚獨自出門跑步，回到酒店洗熱水澡喝紅葡萄酒，如此來保養自己。雖然頻繁倒時差出團非常辛苦，可他哪兒有工夫無聊和感傷？
北京濃濃的人間煙火味兒，真是治療抑鬱症的良方！移民去發達國家的人回北京探親，都說，澳洲是好山好水好寂寞，中國是好髒好亂好有趣！指的就是中國有太多挑戰有機會。即使失敗了，也比無聊更好。同樣艱難困苦的環境，對人的影響卻大不一樣，心態消極者可能愁成抑鬱症，心態積極的人卻激發了潛能。小小一方牢房一困多少年，劉曉慶卻在裡邊學英文跑步洗冷水浴，終於等到出獄鳳凰涅槃般的新生。要是換了心態消極的，年近半百關進牢房多少年，還不一夜愁白了頭，即使僥倖混到出獄，也可能抑鬱得沒了模樣。
什麼時候容易抑鬱？秋冬時節。那時候秋風蕭瑟，萬物肅殺，要是趕上灰暗的陰天，一位老人獨自呆在家裡，就很容易抑鬱。灰色的氛圍，引人想起來日無多的日子，想起兒女的遠去，自己的無助。在北京，秋冬季節都是抑鬱症的高發季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