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葉輝
當天體物理學家終於探測到引力波（gravitational waves），向138億年前宇宙大爆炸之謎跨前一大步，地球仍有未解破的謎團，世人都活在法哈德．曼祖（Farhad Manjoo）所描述的「後真相社會」（Post-Fact Society），教人困惑的並不是找不到真相，而是「真相」太多了，忽然之間變得無所適從。
法哈德．曼祖著有《太真實了：學習如何活在一個後真相社會》（True Enough：Learning to Live in a Post-Fact Society）一書，他指出，最令人吃驚的是：在數碼化監控時代，人類和物體何以莫名其妙地消失？當中的真相與這時代的智能科技完全相悖，當世人世事隨時隨地都被監視，世界早已形成一個「物聯網」（Internet of Everything），情報專家不斷解釋的「失蹤」乃至「失聯」到底意味着什麼呢？
作為科技撰稿人，法哈德．曼祖忽然有所感悟：「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一些地方不在網內。」他認為「失蹤」乃至「失聯」之謎正好提醒世人，雖然世人對不斷「失蹤」或「失聯」深感困擾，但在地圖上標示出人或物體的位置之時，卻竟然讓世人感到無由的安慰。
活在一個「後真相社會」，那感覺正是「太真實了」，皆因每一個地球人都在言之鑿鑿地描述目擊的「真相」，但卻對其他人所描述的「真相」視而不見，聽而不聞，這個世界因而由全球一體化，逐漸演變成各自表述的「新部落主義」（new tribalism），此所以曼祖在導言指出，此書在悖論之中跳舞：在技術和全球化促進世界一體的同時，亦令世人的意識大分裂。
何以如此呢？在曼祖看來，那是一個這樣的畫面：「於雲端俯視，則美國的三億公民如同複製之物，或如母體之中的工蜂，每一個人都被接入一個共同的消費主義網絡。僅沃爾瑪（Wal-Mart）就服務着百分之九十的美國人口，而隨處可見的全民咖啡品牌就足可為所有人提神了。散落在郊區的購物中心都採用相似的條形建築結構，呈現一片歡騰，城市和城市之間愈來愈難以辨識。」
《太真實了》這本書所探討的正是一個「後真相社會」，通訊新技術正好讓世人放寬對「真相的全部」（或「客觀現實」）的嚴格要求，彷彿人人都在學習如何生活，逐漸不再辯論「真相是什麼」，只是在爭論「誰的真相更真實」，漸漸就難以得到所謂「共識」了--當全球化（globalization）演變為「部落化」，每一個人就只能各自表述一己部落裡的所見所聞。
正因如此，目下的世界日趨「部落化」，每一個人不僅跟其他人持不同意見，甚至各自表述不同的真相了--每一個人都可以透過網絡、電視、廣播、智能手機乃至所有新媒介，按照一己的意願去觀看、去聆聽、去閱讀，都可以盡情表述一己的政治、社會、經濟乃至科學的見解，或複雜或幼稚，或極端或平庸，人人都因此而變得無比自由了，都可以化身為小部落的一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