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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映真逝世,來得並不突然,他十年前腦中風,[近植物人,一直在北京醫療。
十年來由中國作家協會支付醫療費,他是中國作協的榮譽副主席。
他的夫人陳麗娜對他不離不棄,在病榻廝守三千六百五十個日子。
十年病榻纏綿,映真撒手而去,於他及家人來說,都是一種解脫。
話雖然是這樣說,內心還是很傷感的。
對他的感受是太強烈了。這種感覺,還不光因為一九八三年與他一起參加IWP-美國愛荷華寫作計劃,相處了三個月。三個月之後,去台灣探望他和他來香港找我,已不光是「同學」,還是好朋友了。
他魁偉的形象、開朗的笑聲,和對理想矢志的追求,已鐫刻在腦海。
他是一個不可救藥的理想主義者。
我相信,當我們在美國中西部小城愛荷華相遇時,他肯定對我感到失望。
相對他來說,我更像當年香港人,患上政治冷感病,即使不至於此,起碼也是不冷不熱的溫和派,與他的慷慨激昂、揮斥方遒言行,是何等的天壤之別。
不管怎樣,他具有的好學和與時俱進的精神,一直感染荍琲滿C
我於一九八四年、八五年在美國紐約大學攻讀出版管理和雜誌學期間,他寫來了一封長信,開了一長串書單,要求我為他蒐集一批西方出版管理的書籍,包括怎樣做出版計劃、出版市場調查、出版管理、行銷管理及裝幀設計等等。
一把年紀,還那麼好學不倦,委實教人動容,我利用課餘時間,跑了好幾家書店為他購一批書寄去。
在信中,他還諄諄叮囑我「一定要努力用功」,現在想起,不無汗顏,相對他來說,我真是疏懶得很!
他的一生,從來沒放棄對理想的追求。
美國作家丹納.海恩斯(Dana Haynes)說:「一個人提到理想,必然充滿感情,他會想到流露真情的那種縹緲美麗的夢境。」
陳映真長懷美妙願景,而且一直憧憬荂A所以他能煥發出極大熱情和魅力。
一九八三年十一月,臨離開愛荷華,他特地為我寫上以下一段話:
為了中國文學寫作環境的民主、自由和解放;
為了中國文學創作品賞的豐富、提高和縱深;
讓我們謙卑而堅定地做出我們應做的貢獻!
他說這段話讓我們共勉,其實是師長的敦促。
歲月不居,當年的小潘(他給我的信,都以「小潘」稱謂)已幡然變成老潘了,但是,我在心底裡答應他,我會繼續努力的! (「我與陳映真」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