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羅大佺
離開學院黨政辦公室到圖書館當館長後，和大學生們接觸很多。每天來圖書館的大學生有兩類，一類是來看書、借書、還書的讀者，另一類是來做勤工儉學。這是一個向小康社會邁進的時代，生活水平比2、30年前提高了許多。現在的大學生大部分都是獨生子女，在家裡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不坑爹就不錯了，怎麼還想起到圖書館做勤工儉學呢？
一天上午，一位面容俊嬌、身材苗條的女大學生拿着勤工儉學審批表來找我簽字，一看困難原因一欄寫着家裡姐妹4人，吃了一驚，國家計劃生育政策實行30多年了，她的父母怎麼可能有4個女兒呢？原來她家在南充農村，父母均在務農。她的爸爸三代單傳，是個獨子，她爺爺有病，很希望能有個孫子，傳宗接代。父母生下她後，見是個女兒，偷偷生了2胎，不料還是個女兒。為生個兒子，滿足爺爺的願望，父母又生了3胎，結果還是個女兒，眼見爺爺整天唉聲歎氣，又東躲西藏生了4胎，不料還是個女兒，現在最小的妹妹已經2歲多了。為生個兒子讓家裡頓生困境，這樣的情況不少見，可連續生4個女兒，這樣的情況就很少了。須知從2胎開始，不僅要躲避當地計生部門的檢查，每多生一胎還要挨不少的罰款的。你父母後悔嗎？我問她。為滿足爺爺的心願，不後悔，她回答。那你姐妹生活咋辦？媽媽在家帶，爸爸外出打工掙錢來養。有沒有想過把妹妹們抱養出去呢？在我最小的妹妹剛出生的時候，有位沒有子女的親戚把她抱養了去，但兩個月後父母又去把她抱了回來，畢竟是心頭肉，捨不得。現在願意嗎？現在就更不可能了，女大學生眼裡露出堅毅的神色說，抱養妹妹連我這關都過不了，我已經讀大學了，等我畢業參加工作後，掙的錢就可以拿回家供養妹妹們了。每個家庭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選擇，面對女大學生的親情和勇氣，我除了給予深深的祝福，還能說什麼呢？
一位衣着樸實，語音優美的女大學生來自西昌冕寧，從相貌上看，我以為她是少數民族，但她說她是漢族，她的家鄉龍石鎮和平村一組，全都是漢族。那裡和她一樣年齡的姑娘，不是外出打工，就是結婚嫁人，而她選擇了繼續唸書。業餘生活中，她愛好文學，特別喜歡勵志的文學作品，所以選擇來圖書館做勤工儉學。接着問我認不認識蔣天華？蔣天華是我2002年8月參加眉山市委黨外幹部中青班時的同學，現為丹稜縣人大副主任，咋不認識呢？她說在蒙頂山參加茶技活動時認識了蔣天華，蔣天華給她聊了我很多往事。她問我是不是發表了很多文章，獲得了不少文學獎項，出版了不少文學作品集？並問哪家書店有我的書賣，她想去買一本來閱讀，如果書店沒賣的，告訴一下書名，她從網上搜電子書來讀。說心裡話，我只能算個成績平平的作家，幾年前出版的唯一一本散文集也銷售得所剩無幾，但看到這位小姑娘那麼熱愛文學，甚為感動。我想，圖書館最大的職責就是為讀者服務，作為館長和作者，我有什麼理由不支持這位姑娘對書籍的熱愛呢？於是我從抽屜摸出我的散文集《一個人的故鄉》，簽名送給了她，她快樂得像隻小鳥，高高興興地離去了。
來自影像醫學系的一位帥小伙子是我的老鄉，我們來自同一個市。他說他來做勤工儉學是為了補貼家裡。他的家在眉山郊區農村，念小學時他用自行車載着母親進城趕集，路上不幸出了車禍，母親一條腿截肢，雙手致殘，生活不能自理。他說那天一輛大貨車從後面疾馳而來時，他的自行車剛好遇到一個坑窪拐進了車道，他的母親一把將他推到路旁，自己卻倒在了大貨車的車輪之下。他說那天受傷的本應是他，是他的母親救了他，想起母親的殘疾因他而起，他就後悔不已。事情雖然過去10年了，但他一直生活在自責之中。他說家裡現在全靠爸爸一人在外打工掙錢來養活全家，家裡經濟十分困難。他申請了助學金，上學之餘除在圖書館做勤工儉學外，晚上還在外面打零工。他大學畢業參加工作後，第一件事就是將媽媽從農村接出來，享享清福，媽媽這一輩子太苦了，都是我造成的，以後找對象也要找一個能夠孝順媽媽的姑娘。說着說着，小伙子又眼睛潤潤的低下了頭。我知道這小伙子是圖書館學生管理委員會的學生幹部，工作有思想，能力也不錯，但沒想到在他身上還有這麼不幸的事情。我安慰他，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你也別太自責了，你媽媽也會為有你這麼孝順的兒子而驕傲的，你現在最重要的就是搞好學習，照顧好自己，別讓爸爸媽媽擔心。小伙子回答說他現在大二了，明年實習後，不管是公立醫院還是私立醫院都不挑剔，只要能早點參加工作就行。談到未來，小伙子暗淡的眼神煥發出光彩，心裡充滿了自信，他說人生一輩子就是奮鬥的一輩子。如今小伙子已在成都軍區總醫院實習，但願他的明天一帆風順。
那天到流通部的醫學館檢查工作，聽工作人員介紹那位男生是青年路校區圖書館10位勤工儉學學生中唯一的一位男生，於是和他聊了起來，坐在他對面的一女生和他來自同一個地方，看她兩親密的勁兒，不知情的人還以為他兩在談戀愛呢。他們是彝族學生，來自涼山州。男生說他家在西昌，家裡有兄妹3人，他是為大，還有一個弟弟一個妹妹。他爸爸在青島打工，他媽媽在家務農。他來做勤工儉學一是掙零花錢，二是鍛煉一下自己的工作能力，走出學校後好早點適應社會的需要。來自會理縣的女生則熱情地給我介紹起她的家鄉，說她家鄉風景優美，每年5至10月，家鄉的杜鵑花紅艷艷的，滿山遍野，十分美麗。當年紅軍長征經過會理時，在那裡打了不少戰役，著名的「會理會議」就在那裡召開，如今會理會議遺址已成為優美的風景區。家鄉也建起了 「會理紅軍長征紀念館」。她說她家鄉最有特色的餐飲是 「銅火鍋」，「筒子骨」那個香味，想起就流口水。接着她邀請我去她的家鄉做客，說去了一定好好接待。10來分鐘的交談裡，我主要聽她述說，但心裡充滿了甜蜜感，為她的家鄉情結，為我們與書為伴而相識的緣分。
勤工儉學是學院黨政針對貧困學生解決日常生活而設立的工作崗位。圖書館的勤工儉學生是做好圖書工作的另一支生力軍，我當圖書館館長的第一年整理上架20多萬冊圖書，勤工儉學生們功不可沒。工作中通過和他們交流，了解了他們更多的心靈世界和成長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