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 瀾
到蘇州，不期然想起張繼那句：「姑蘇城外寒山寺」，可是，現在的寒山寺已經不屬城外了，而且，寒山寺去過多次，也敲過那口大鐘，所以免了吧。其實蘇州還有好多可以玩的地方，何不去看看呢？比如盤門，也就是水陸城門，就很有意思。那次微雨中乘船遊，船孃搖船唱小調，就極有風韻。
夜蘇州，當華燈亮起，蘇州曹作東，帶我們去觀前街的松鶴樓。這是一家鼎鼎大名的蘇式百年老店，也是總店。這裡的名菜松鼠桂魚、響油鱔糊、蟹粉蹄筋、清溜蝦仁，還有太湖燉菜湯，都很有名，而且地道。幾次去蘇州，他都在這裡作東，可見甚愛此處，也認為這裡的菜式拿得出手，以示蘇州人好客之道。記得當年我初到蘇州，大約是1989年吧，他就在松鶴樓樓下送別，轉眼將近三十年就像流水般滑過去了。那次，我還和他同乘貢朵拉遊船河，一面指點兩岸景色。那情景早已隨着時光遠去，只留下褪色的硬照，供人回憶歲月發黃，所幸友情依然常青。
不如就去滄浪亭吧。它始建於北宋，原為私人花園，蘇州諸園中滄浪亭與獅子林、拙政園、留園一起，列為宋、元、明、清四大園林。它的園林佔地面積甚大，有1.08公頃，是蘇州現存最為悠久的古代園林。這時，遊人不多，園內假山和園外池水，大多維持舊貌，沒有損毀。而園內景色多不加雕飾，以自然為美，山水相宜，好像自然風景。抬頭只見滄浪亭上刻着對聯：「清風明月本無價，近水遠山皆有情」，是清代學者梁章鉅為滄浪亭所題集句聯，上聯出自歐陽修詩句，下聯出自蘇舜欽的詩句。這不僅述說了建亭過程，也寫出了滄浪亭情景交融的風月山水。
日間之滄浪亭，不如作為世遺之拙政園。它就在我們所住的酒店不遠處，C想偷懶，見路邊停着一輛三輪車，原本說好12元，坐了上去，一聽說是去拙政園，那中年車夫立即坐地起價：15元！C立刻拉我下車，一面憤憤地說，不是差那三塊錢，但他也太欺負人了！原來那車夫的算盤，除了拙政園，必定還要到其他地方遊覽，他可以做一串生意。但只去拙政園，一打算盤，不合算呀！
拙政園是江南一座著名的園林，成為蘇州園林的代表，1997年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列為世界文化遺產。我們徜徉期間，走進西花園，經過北廳的「十八曼陀羅花館」，滿眼是開得正盛的山茶花；南邊靠湖的是「卅六鴛鴦館」，以曾經養過三十六隻鴛鴦而得名，但我卻沒見到有卅六隻鴛鴦同游，只見到兩對在遊弋。但遊人特多，幾乎是挨着走了。走到湖畔，聽曹大提起，太平天國忠王李秀成曾在那閣樓辦公。可是，忠王府卻在臨近拙政園不遠處。本來想去看看，但已經沒有時間了。
沒去那裡，可是那天晚上，我們去過網師園，以前也去過，也是夜間。記得那次偶遇熟人，也也曾隔湖水傾聽洞蕭吹起，只是這次加了崑劇折子戲，《遊園驚夢》的片段，唱着唱着，男女主角竟穿着戲服，走下台來，邊唱邊走，一直走到岩石假山邊，從我們觀眾後頭穿過，直到消隱。想起在我們所住的酒店後院，有一座戲台，兩邊掛上紅燈籠，我們幾個站在那裡，儼如主角，其實只是微不足道的跑龍套的角色。再望望，那牆角的老樹依然站在那裡，當風吹來，枝葉相互拍打着，沙沙作響。
鄰近有一座「三步橋」，短短的拱橋，跨三步就可以過去了，許多人躍躍欲試，暗夜中誰也不能免俗。三步過去了又如何？忽然想起來時路，我跟秦嶺雪同乘一輛三輪車，穿街過巷，燈火明明暗暗，微風撫面，似乎道出無盡心事。等到跨出園外，但見外面世界一片喧嘩不夜天。
市內轉悠得久了，不如去同里看看吧。到同里也方便，地鐵就可以，當然還要搭車，巴士站排着長長的人龍，太陽已升起，不如搭的士，也並不遠。的士只能開到鎮口，那裡有個牌樓，遊人必須步行。我和蘇州地主曹大走進去，沿街都是各種商舖，以吃喝為多。當然也少不了旅遊紀念品商店。走到深處，便停着幾個三輪車夫在兜客。曹大向其中一個中年車夫問價，那車夫非常老實。坐上去，他一面努力踩車，一面還介紹景點。作為世界文化遺產的「退思園」當然非去不可，抬頭一望，園名是我們大學老師、著名書法家啟功教授所題。一種親切感油然而生。進去，雖然名聲大，但它本身卻小巧玲瓏，以居住和園林相結合的江南居住建築為特點，左為宅，中為庭，右為園。全園格局緊湊自然，結合植物點綴，建築緊貼水面修築，園有如浮於水面上。我們站在年歲已高的廣玉蘭樹下，聞到陣陣花香，入神。再兜兜轉轉一會，便出來了。
位於蘇州吳江區，同里是江南六大古鎮之一，舊稱「富士」，唐初改為「銅里」；宋初將舊稱拆字為「同里」。始建於宋代，至今已有一千多年歷史，是中國水鄉文化古鎮。鎮內家家臨水，河道縱橫交錯，戶戶通舟。目光所及，宋元明清古橋保存完好。
走過「三橋」，即太平橋（1913年）、吉利橋（1987年重建）、長慶橋（1470年始建、1704年重建），我們在橋邊流連不已。再走到又稱「小東溪橋」的「普安橋」，它初建於明代正德元年（1506年），在它西側的石壁上，刻着一幅對聯：一泓月色含規影，兩岸書聲接榜歌。什麼意思？你明白的啦！
聽三輪車夫說，同里的橋，與當地民風習俗有密切關係。如「走橋」，是為了避災求福，每逢婚嫁喜慶，同里人便會「走三橋」，在歡樂的鼓樂鞭炮聲中，喜氣洋洋地繞着走三橋，嘴上還長唸一聲：「太平吉利長慶！」討個好彩。沿街百姓紛紛湧出觀看，並且祝賀。每逢老人66歲生日，午餐後也必定去走三橋，以圖吉利。可惜我們無緣見到那情景，只得去找飯館，吃農家菜去。
還是要去遊船河，走向碼頭時，有幾個俄羅斯女模特兒，撐起花陽傘，站在路邊搔首弄姿。問旁邊坐着的村姑，回說不清楚。上船，六個人一艘，船頭艄公一撐，小舟悠悠地離開渡頭。兩岸綠樹成蔭，形成綠色拱橋，船在中間河道上滑過；只見岸上食肆一間接着一間，搖櫓的艄公指着食客眾多的一家，這家好。可是我們吃過了。那小舟悠悠地滑行，穿過幾個橋洞，終於又回到原點。幻想中的寒山寺已經遠去，我們上岸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