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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松油畫中的酒瓶:將自我的心性注入其中

2017-07-25
■吳松的瓶子其實是自我心境的照射。■吳松的瓶子其實是自我心境的照射。

自古以來,酒不僅是杯底瓊漿,更澆灌出一首又一首動人的詩詞,酒精中的朦朧世界從不是幻象,因為感官麻木內心卻異常澄澈,所有具象不在,只留下一抹心緒。

甫於上周於本地畫廊Lucie Chang Fine Arts舉辦個展,吳松15件「瓶子」為主題的畫作,可看作是他來港21年的藝術面貌的抽象,一排排形狀各異的酒瓶,在他模糊的視線中變得鬆軟隨意,不再是具象的容器,更是他內心情感的承載之物。■文、攝:香港文匯報記者 張夢薇、實習記者 鄭雲風

經常流連酒吧、喜歡畫酒瓶,便以為吳松工作間一定是滿地玻璃瓶及顏料,怎料到訪時卻是井然有序,中央空間更是被一張乒乓球桌佔據,平常喜歡打打球,喝喝酒,曾是軍人出身讓他「想亂也亂不成」,不過他自言「是一個比較隨意的人」,記者採訪的當天,吳松身穿粗織灰色毛衣和一雙墨綠軍鞋,笑瞇瞇說他最不喜歡被人管,也不喜歡管他人。

從軍人到藝術家

出生於海南大戶,當時父親的工作雖然非關藝術,但家中卻有濃濃的藝術味道,「70年代中國家庭重視藝術的還非常少,我爸爸那時候特別鍾情盆景,造型、修剪樣樣自己來。」耳濡目染下,對「美」自然有了靈性,直到現在,這種影響令他在作畫時,對形式的美感仍舊有荅S別高的要求。

高中畢業後,他曾擔任廣州兩棲偵測兵,之後提早退役,憑茼h年的積累考進廣州美術學院版畫系,面對1992年畢業時13個不同單位部門的分配選擇,他還是走進了公務員的系統,不過最終脫離體制,在回歸前一年來港謀生,還是因他「天生愛遊蕩」。

香港的自由空間是飛在天上的想像,現實卻是為了應付昂貴租金,他不得不到大學教授短期課程,或是在畫室教小童畫畫,「這對於嚴肅的藝術家來說是在浪費時間,你沒辦法沉下心來鑽研自己的創作,本質上是不斷的用勞作換生活。」是故最後決定放棄教授多達200名學生,繼續兩袖清風做回「個體人」,專心只畫畫。

油畫裡的中國式散懷

蘇軾曾寫下名詞《水調歌頭》,首句「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表達思念親人之情,吳松初初到港面對生活之艱,常以酒解憂,「酒吧裡廣東話英文一概聽不懂,不過大家可以一起醉。」不過,一壺解憂酒,亦給了他創作的靈感,早期作品裡的花、酒吧女郎、放酒的桌子,都是他心緒的幻化,慢慢地,這些具象的邊界脫落,桌子及椅子不見了,最後剩下酒瓶的形狀,借其符號表達自己的心性,在畫家作品完成的一剎,「其實它已不是酒瓶」。

吳松的瓶子有些三三兩兩,有些成批地排列,有些色彩耀眼,有些則很感傷,被抽象描繪的瓶子如人體般大小佇立在畫面中,依從蚑u條的變化被灌注出不同的生命狀態。不同於西畫相對硬邦邦的線條,吳氏酒瓶的線條柔媚本身就會「說話」,不喜歡銳利的處理,卻偏愛這種水墨畫方式的線條,雖然是油畫,但是用線條說話,卻是東方式的水墨塑造,「我畫畫的時候,通常是以一種情緒為前提的,畫畫對我來說,其實是情緒的抒發。」以創作抒情意,不正是只屬於東方水墨裡的文人式散懷?

酒瓶作為主題被選取的初衷除了來自畫者內心的表達,更作為是畫家衝破以往創作制式技法的媒介,早年在廣州美院受過嚴苛學院技法訓練,固定的繪畫技法限制了畫家看世界的方式,「我以前的畫有很濃重的美術學院的訓練殘留。這是一種很麻煩的處境,因為美院的教學體系既讓你掌握了一整套繪畫技巧,又讓你揮之不去,這如同一個觀察上的陷阱,以至於當你一睜開眼睛,你就不由自主地陷入那個可怕的專業陷阱裡」。

畫畫是一種情緒

他笑言看畫的人,懂的便懂,不懂也不需要解釋,「因為沒有意義,藝術像愛情,是說不清楚的。」一位收藏家,每年都會購買畫作,「他說他每次都好像看到新靈感,帶來滿足感,甚至想跳進畫中看個究竟。朋友曾問他,你看得懂嗎?他回答:就是看不懂才買。」對吳松而言,作品充滿茈L的思想和感情,特別是以前對荌s瓶發呆的日子。

說自己畫時不會預先構想初稿,全憑自己的情緒創作,是因為不希望限制自身的發揮及創造力。他作畫時間有長有短,由半年到一年,甚至是十年不等,從起初直至結束會不停修改、覆蓋,「畫好的瓶子,可能第二天就會因為某種情緒,把它蓋了再畫成另一個樣子。」問及未來創作方向,他搖搖手,連說不定,「想畫什麼便畫什麼」。

兩地藝術面貌大不同

吳松直言來港這21年,自己甚少與本地藝術家打交道,也從不加入任何一個所謂的「藝術協會」,只希望做好自己。「其實協會、沙龍都是抄襲上個世紀的西方藝壇,現在西方人也不搞這一套了。而且很多藝術家不專注自我發展卻一心依附協會,協會之間也會相互攻擊爭奪政府資源。」他形容「香港沒有根」,加上地理範圍所限,令藝術家缺少廣闊的格局和氣度,面貌也因此慢慢自我收縮。他認為「香港藝術家」,要形成特殊創作精神,並非是在題材選取上集體畫香港中銀大樓或天星小輪,而是應該畫出香港式的內心情緒,「是一種精神的表達,而不是一味追求內容。」

回憶從80年代開始,香港本地西洋藝術多是參照西方某些藝術風格演變,吳松指出,香港畫家並沒有形成自己的風格,而現時大部分藏家對藝術都有很深的研究與見解,再者內地經濟起飛,加上內地藝術家本身訓練基礎深厚、視域和胸懷寬廣,令愈來愈多內地畫家走到國際的視野中,是故香港畫家國際缺席,對藏家亦無甚吸引力,「讓他們很失落」。不過,他指內地亦有風格相似的問題,因為內地沿用師徒授業,「徒弟也很難跳出師父的影子。」

港欠藝術學院

以往投身藝術行業,總被人挖苦為「乞食」,他感嘆香港欠缺藝術學院,很難培養出一定數量的專業藝術人才。相反中國自1949年開始培養職業藝術家,更有多間專業藝術院校每年為社會輸送藝術新人,至今粗略估計人數達1000萬,比全港人口還多,「就算當中的有人能力高、有人低,但起碼有一個龐大的基數。」

雖如此,身為全職藝術家多年,他坦言還是很適合自己的一條路,說無論收入如何,都會一直堅持畫,因為是自己想做的事。吳松的畫作被多間美術館收藏,包括廣州美術學院美術館、中國美術館、香港文化博物館、神州博物館等,入選畫展及展覽亦多近30個。問到如今有較多自由支配時間,會否開班授徒,他搖搖頭說不會再考慮,只希望做好自己的本分工作,不希望分心。在漫長孤獨的藝術路上,灑脫放棄安穩承諾,才能一心一意朝最適合的方向走,在半醉半醒間,吳松說,自己會一直努力尋找那個最能代表自己的符號。而始終酒瓶這個盛酒的容器始終是他內心世界的代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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