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 星
在我們那處小山村,第一個通過考學走出去的是大大娘家的堂哥。得知他去縣城工作了,是一名交警。村裡人談論了小個把月,都替他自豪,似乎一下子都已高人一等。
在憨厚的鄉親們眼裡,村裡出了個交警,路上萬一被查扣了車,就有了一個能在「衙門裡」說得上話的熟人,就像從天而降了塊擋箭牌,走在路上胸脯挺挺的,自信得誇張。跟堂哥年齡差距不少,在我工作前兩人幾乎沒啥交集。
初中在鎮上讀書,那時候我經常見交警在鎮上查車,自行車、摩托車、拖拉機、三輪車,什麼車都查。高中去了縣城,坐車往返,常見十字路口有交警站得筆直,木樁子般釘在路上。烈日下,風雨中,一遍遍重複着珊磪F味的動作,一絲不苟指揮交通。
讀大學後,更見識到了濟南交警。濟南城市大,經路緯路交織如網,路口多,交警相應也多。與生我養我的平邑縣比,交警還是那個樣,無論風雨,總是堅守在路上。
最初,我不懂交警這個職業是幹啥的,只知道他們穿着警服,書本上稱其交警。「警察叔叔是好人」,這連幼兒園小朋友都知道。我對交警的認知也不例外,是沿着「好人--查車--指揮交通」這條線順下來的。現實生活中,只要有路的地方,似乎都撇不開他們的身影。遇得多了,對他們的印象也便日深。有些片段,雖然早已刻進記憶深處,卻時常被路遇喚醒,一躍而出。
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這兩句出自宋.汪洙《喜》的句子,未必十分準確。但形容當下的我國高考,還算比較貼切的。高考對每位考生來說,都異常關鍵。每年高考,總有丟三落四的事件發生。寒窗苦讀若干年,一旦因忘帶准考證、身份證被拒絕進入考場,對夢想着升入大學的學生無異於一個晴天霹靂。連考場都進不去了,「金榜題名時」就壓根不可能成真。
高考那幾天,陪考送考的人多,臨沂城的路好像一下子瘦了不少。正在沂蒙路上執勤的交警馬玉寧,突然被一輛從私家車上下來的女士攔住。她要去北城新區的第四中學給孩子送准考證,怎奈還不到半小時就該進考場了,車卻被堵得挪不動。女人心急如焚,請求他援助。那身表情嚴肅的警服沒來得及多想,立即閃起警燈,讓她帶好證件,坐上警用摩托車疾馳而去。警燈在車流中穿梭、飛馳,閃爍着的紅色的光影,像一顆顆承載生命的心臟在激情跳動。只是那速度,那姿態,是穩妥的。
從陌生女人求助,到證件送到考生手中,用時僅僅十多分鐘。這個速度,這個結果,不是一輛私家車所能爭取來的。沿途路遇的行人、車流和風景,沒誰知道發生了什麼,只知道有一輛執行任務的警車,曾在身旁擦肩而過。驅車在路上行駛,常見救護車警笛長鳴。救護車,護送的多是急危重病人,過往和臨近的車輛,一般都懂緊急避讓。當整條路上多處路段擁堵,許多車輛想避讓卻難以避讓時,救護車該如何前行?爭分奪秒的時刻,警笛一直在呼叫。在濱河大道與雙嶺路路口,執勤交警遇上了這樣一道難題。一輛護送重病患者到市人民醫院的救護車因交通晚高峰行駛緩慢,危急時刻,醫護人員只得向交警求助。時間就是生命。執勤交警絲毫沒猶豫。他們一邊駕駛摩托車引導救護車前行,一邊將這一緊急情況匯報給指揮中心,請求協調沿線交警開闢綠色通道。
救護車有了警車開道,用最短的時間把患者送到市人民醫院急救中心。交警們把患者護送到醫院後,還幫助醫護人員將病人抬下車,為病人的救治贏得了寶貴時間。一切安排妥當,警服們在家屬的感謝聲中轉身離開。沒有人知道他們是誰,沒人知道他們的名字,但他們是交警。他們合力護送過一名重病患者。警服們的出現和離開,正應了徐志摩《再別康橋》的句子。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來;我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不同的是他們出現的場合,是急救途中。不經意間,一張照片撞進眼簾。在一段積水嚴重的大橋下,一輛小型汽車在積水路段熄火停靠,動彈不得。一位沒穿長褲的交警,站在冷水中幫助推車。
乍一看,這幅照片沒啥特別之處。仔細觀察才發現,這幅照片的拍攝時間是二零一六年冬至下午。這個時候的北方,恰是隆冬季節,天氣異常寒冷,河水已然冰冷刺骨。深入了解得知,這一幕發生在蒙山大道與陶然路高架橋下。一位姓馬的司機,開車駛過積水路段,車輛突然熄火。他向執勤交警求助,直屬二大隊七中隊的警輔李泳財接到警情,第一時間趕到現場。他二話沒說,脫下長褲衝進積水中。在他的幫助下,小汽車終於重新啟動。站在後面冷水中推車的警服,十分醒目。車輪激起的一波波水浪,甚至漫過了警服的腰部。一身熒光綠,沒過膝蓋的積水,一輛小型汽車,構成了一幅只有背影的感動。霧霾天,雨雪中,交警執勤的畫面,時常被遇見。有時在疏散群眾指揮交通,有時在組織人員合力鏟雪。在濟南市立四院實習那年,臘月二十八下了一場大雪,我蹲在返回老家的長途汽車站,看看天看看路,很是無助。那一刻,最能溫暖心情的,不是往返在路上的一輛輛客車,而是站在積雪中、頂着寒風堅持疏導車流的交警們。
老家附近的村落,山高路窄。村裡人幹農活,多靠農用三輪車。一次回老家,途經妹妹家時,得知小外甥生病了,因為比較突然,急去縣醫院就診。妹夫隨即拉上我,讓妹妹抱着孩子,我們急匆匆朝縣醫院趕。三輪車剛駛進縣城,我們被一位交警攔下。他要求妹夫出示駕駛證和行駛證等證件,然後快速檢查了車輛狀況,指出違章載人等問題。小外甥得去縣醫院做檢查,我只好出示隨身攜帶的胸牌。
我是小孩的舅舅,但我也是一名醫務人員。我告訴那位交警,我們知道三輪車載客不妥,只是來不及找車。我們是從農村緊急趕來的,希望他能網開一面。那位年輕交警看過我的胸牌後,批評了妹夫幾句,給予口頭警告便迅速將我們放行。這事不值得慶幸。那位交警的執法尺度和處事態度,則令我思考良久。執法必嚴,執行這個嚴字的程度和時機,是一門學問。一名好的交警,一定懂得拿捏。無數次路遇交警之後,我對他們有了一個很深的印象。
有時候,他們的確像木樁一樣站在那裡,尤其在路口指揮交通時;有時候,他們又扮演着助人脫困的各種角色,扶老人過馬路,幫迷路的孩子回家,處理交通事故。一幕幕,一處處,完全符合警察的形象。個人認為,其實交警真的就是一個依靠,一個在有路的地方就有的依靠--堅守在路上的依靠。這種感覺,就像堂哥袁軍之村裡的鄉親們。與路為伴,堅守成一道道靚麗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