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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家廊】發生在深夜食堂裡的故事

2017-08-28

鍾 倩

看晚間一檔綜合類節目:晚上十點以後,記者變身營業員,來到賣大米飯把子肉的快餐店裡體驗。很有意思的是,這次體驗是帶着任務而來,每進來一位客人,點完餐後,他讓其為下一位進來的顧客選一道菜,然後,再從紙條上寫幾句話。

第一位進來的是一對跑貨車的中年夫妻,經常過來吃飯,點的是大米飯、把子肉、炸豆腐,他們說,這個點能飽餐一頓,吃上把子肉,就感到很幸福。他們給下一位客人點的是一塊把子肉,「下一次,吃飯別這麼晚」,這樣的留言,在陌生人眼中,會作何感想?稍後,進來的是附近大學自習室學習的一對情侶,起初他們幾分戒備,聽明白後,頓時一陣感動。他們為下一位客人選了兩道菜紅燒茄子、青椒土豆,而紙條上的留言,慢慢騰騰寫了近半小時,全是情話。

凌晨一點,進來一位出租司機,當他得知有人給他選了兩道菜的時候,疲憊的臉上堆滿了驚訝。「不用,我自己買就行。」他擺擺手。然後,端着點好的土豆絲和米飯徑直走向餐桌,默默地吃起來,像蠶吃桑葉。記者把兩盤菜端上桌,他才低着頭接受。「進店的人一般都點把子肉,你為什麼不點把子肉呢?」他的頭似乎埋得更深了,稍稍停頓後,紅着臉說,「今晚6點出來跑活,到現在才掙了二十多塊,除掉油錢,再吃頓飯,回去買盒煙就沒了......」話沒說完,他繼續埋頭吃飯。客人愈來愈少,店裡一片死寂,臨走時他點了一塊把子肉,沉思片刻,在紙條上留下一句話語:「吃完飯,早點回家。」

推開店門,出租司機消失在黑色的夜幕中,空曠,孤獨,就像在深夜食堂停留過的人們,每個人都有不為人知的故事。望着他的身影,我的心底有個地方瞬間變得柔軟起來,好像千里之外,有個人與我情感相通,直抵心靈。

有人的地方就有深夜食堂。或許,你沒有吃過西安的小炒泡饃,沒有喝過香港的潮汕白粥,也沒有在廣州大排檔遇見炒螺明,但是,你經歷的黑夜中必能品出不同滋味。

記得那年夏天住院的時候,相鄰床上的病友患有系統性紅斑狼瘡,來自農村,四十多歲,大女兒十多歲,打地鋪睡。因為使用大量激素,女人大把掉頭髮,且飯量猛增,一天吃四頓,還直喊餓。我睡覺很輕,每到半夜兩三點,就能聽到她起來吃飯的動靜。白瓷缸子裡剩下的菜湯,提起暖壺,倒上點熱水,從袋子裡掏出饅頭,她就狼吞虎嚥地吃起來,既不停頓,也不細嚼吃完了,抱起缸子,一仰頭,呼嚕呼嚕,再咂摸咂摸嘴。開始的時候,我瞇着眼睛,裝作假寐,時間久了,難以抑制她的引誘。於是,就有了我倆的半夜對談:「餓了,這次吃什麼?」「昨晚上菜湯也吃了,只能泡餅乾,你吃吧?」我搖搖頭笑笑,翻個身睡去。

一天,老母親和老家親戚來醫院看她,忍不住抹淚,她笑着說,「你看我都胖了吧,吃得好,不難為,就快出院了。」她笑起來像個彌勒佛,讓人心裡卻怎麼也笑不出來。親戚給女兒買來漢堡,女兒很懂事留給她吃,那天夜裡她拿起來,又放下了,沖了一包豆奶粉,喝得全身汗涔涔的。她輕手輕腳地蹲下,撫摸女兒的額頭,小聲嘟囔幾句,又回去睡了。第二天,那個漢堡貢獻給垃圾箱了。

隔壁病房住着某局長的夫人,也是紅斑狼瘡,每晚吃飯的點,她的桌上不是鮑魚粥,就是紅燒肉,她卻沒食慾,總是羨慕這位農婦胃口好,吃得香。後來,她先一步出院,據說是轉到北京大醫院,病情有所惡化。

我也是深夜食堂愛好者。記得讀中學放暑假,我和表哥每到晚上,就來了精神。他膽子小,讓我在前面帶路,打着手電筒去廚房,找吃食。蛋酥卷、麵包、薯片,摸着什麼吃什麼,待悄悄關上門,從廚房出來時,冷不丁從背後躥出一道黑影,我倆一驚,心突突直跳,原來是貓咪虎子,它瞪着兩眼,幸災樂禍呢。

回到屋裡,我倆就開吃起來,邊吃邊聊,一點都沒有睡意。有一段時間,椒鹽小核桃吃上了癮,愈嚼愈香,核桃皮被我倆藏贓到床底下,後來被發現時,忍不住偷笑。還有一次,那是冬天,睡得晚,準備泡方便麵,剛進廚房,就聽見轟隆一陣巨響,緊接着就是水流的嘩嘩聲響,很快就蔓延腳面,泡了地板,家裡燒的鍋爐爆炸了,驚慌中,光着腳丫子趕忙跑去叫醒大人,進行搶修行動。待處理完,筋疲力盡,大人坐下來,陪着我們吃泡麵,那一夜,方便麵吃出了海參味,劫後餘生。

這幾年,寫文章,不知不覺到了凌晨,肚子咕咕直叫,不吃點東西睡不着。凡是家中有的餅乾,麵包,我照單全收,有的時候,醬油拌米飯也能湊合一頓,再點上幾滴香油,吃起來味道棒極了。伴着父親的鼾聲,這邊吧唧吧唧吃飯,自己就像一隻小獸,偷襲而來,分享夜晚的故事。有幾次,盯着熒屏,吃着吃着,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落進碗裡,內心波濤起伏,說不上來的悲苦。此刻,樓梯間的聲控燈亮了,大步上樓的皮鞋聲,一陣緊一陣鬆,乒乒乓乓的,是樓上那個愛喝酒的詩人,好幾次他敲錯了門,打擾鄰居休息。夜愈深,心的海愈靜,平靜之下,隱匿着愛恨情愁,悲歡離合,無人傾聽的故事,都交付給眼前的美食,跟隨腸胃一起流動。

我最佩服那些夜深深,自己在家做料理、煮火鍋的人,不厭其煩的鼓搗各種食材,在鍋碗瓢盆的碰撞中聆聽別樣的心曲。食材也是有溫度的,所以,吃飯也是美好的發現,也是情感的交流。我住的小區挨着一所大學,大學門口有一溜大排檔,每到周末的晚上,這裡就變得異常熱鬧,像是燈火不夜天。宿舍集體過生日的,情侶出來約會的,哥們出來聚聚的,附和着雜糅的菜香,啤酒瓶的撞擊,蛋糕的飛濺,青春的惆悵,你我的衷腸,愛情的碎語,就這樣淋漓釋放。待人去席涼,滿桌狼藉,經常遇見三三兩兩的醉者,搖搖晃晃,臉上抹着奶油的女生,扶着牆吐得稀里嘩啦,不住的說,「我沒事,別管我,今個高興」;也有真性情的男生,抱着結他,自彈自唱了起來,其實,那根本不是唱,而是吼,震碎了靜謐的星空。那一刻,歲月靜好,是因為深夜裡與人共食,心靈洞開,一片愜意。

如果說食物是生活的軌跡,那麼深夜食堂就是溫情的定格。定格中有惺惺相惜的取暖,也有不可抹殺的鄉愁。導演陳曉卿有個老男人飯局,每到飯點,他手機上就會收到一個問號,他回覆一個感歎號,對方就回一個地點。見面後吃低端的食物,湊一塊瞎聊,這一聊便是好幾年。如此之交,也是叫人感動的。

當外賣愈來愈改變我們的生活方式,深夜食堂會不會變成「對影成三人」?很多時候,一隻飢餓的胃需要的不僅是食物,還有凝結在食物之上的至真至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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