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導讀《莊子．齊物論》，謂子游向老師南郭子綦請教天籟、地籟與人籟之別。接下來，請看老師如何回覆：
子綦曰：「夫大塊①噫氣，其名為風。是唯無作，作則萬竅怒呺②。而獨不聞之翏翏③乎？山林④之畏佳⑤，大木百圍之竅穴，似鼻，似口，似耳，似枅⑥，似圈⑦，似臼，似洼者，似污⑧者；激者，謞⑨者，叱者，吸⑩者，叫者，譹11者，宎12者，咬13者。」
子綦表示，天下間有風，可使萬竅發出怒號，然後分別舉出八種竅穴的形狀，以及八種不同的風聲。然而，這到底與天籟有何直接關係？且讓各位讀者先想一想，我們下篇再續。
① 大塊：天地。林希逸《莊子口義》曰：「大塊，天地也。」《淮南子．俶真訓》：「夫大塊載我以形。」高誘注：「大塊，天地之間也。」
② 呺：通「号」，今作「號」，形容吼聲。
③ 翏翏：象聲詞，形容疾風之聲。《經典釋文》：「長風聲也。」
④ 山林：依奚侗《莊子補注》說，「林」當作「陵」。案：「山林」與「大木」語意重複，疑誤。又《禮記．月令》：「山林不收。」《呂氏春秋．季春紀》、《淮南子．時則》俱作「山陵」，可證。
⑤ 畏佳：據周乾濚《莊子探驪》說，「畏」通作「隈」，「佳」則當為「厓」之誤字。《說文》釋「澳」字曰：「隈，厓也。」又「隩」字段注云：「隈厓，謂曲邊也。」是傳本「畏佳」，當通作「隈厓」，表示山陵盤曲凹洼之意。
⑥ 枅：本指柱上方木，此處當指插橫木的方孔。
⑦ 圈：杯圈，即形狀彎曲之木製飲器。《經典釋文》：「郭：音『權』，杯圈也。」《禮記．玉藻》：「母歿而杯圈不能飲焉。」鄭玄注：「圈，屈木所為，謂卮匜之屬。」
⑧ 污：古字作「汙」，此指淺窪。《說文》：「汙，薉也。一曰小池為汙。」
⑨ 謞：《經典釋文》引梁簡文帝曰：「若箭去之聲。」不知何據。竊以為「謞」當通作「熇」，訓為火燃之聲，與前述水激之聲對文。《爾雅．釋訓》：「謔謔謞謞，崇讒慝也。」郝懿行疏云：「『謞』、『熇』音義同。」《說文》：「熇，火熱也。」
⑩ 吸：《經典釋文》引司馬彪云：「若噓吸聲也。」諸家多據而訓為呼吸聲。惟前文謂風勢「翏翏」，「作則萬竅怒呺」，而呼吸聲一般較為微弱，似嫌未夠貼切。竊以為「吸」當訓「飲」，形容人張口吸水或急飲，聲尖而響。《廣雅．釋詁》：「吸，飲也。」
11 譹：《經典釋文》引司馬彪云：「若譹哭聲。」成玄英疏云：「譹者，哭聲也。」
12 宎：本指室中東南角，引申而有幽深義，此當指深谷回音。《正字通》：「宎，同『穾』。......別作『窔』。」《釋名》：「東南隅曰窔。窔，幽也，亦取幽冥也。」成玄英疏：「宎者，深也，若深谷然。」
13 咬：鳥鳴聲。《玉篇》曰：「咬，鳥聲也。」《文選．禰衡．鸚鵡賦》：「采采麗容，咬咬好音。」李善注引《韻略》云：「咬咬，鳥鳴也。」
■謝向榮博士
香港能仁專上學院中文系助理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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