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呆呆
我向來不大愛吃水果,但我對甘蔗的狂熱喜愛程度常常令人感到驚訝。熟悉我的朋友都知道,路過水果檔,看見甘蔗我便要買,買回去不吃完便停不下來。而我對甘蔗的喜愛無法追究根源,似乎從很小的時候就開始了。
小時候我隨父親的工作調動,在廣東英德住了很長一段時間,小學和中學都在英德讀完。英德是著名的甘蔗產區,我們學校便被包圍在一片甘蔗田裡,到了甘蔗成熟的季節,遠遠看去,學校周圍豎起了一圈紫紅色的屏障,而在那一片紫紅上頭,甘蔗尖上的一截綠葉似乎漂浮在紫紅屏障之上,看上去蔚為壯觀。
甘蔗產量大,賣得也便宜,當時的兩元人民幣便可以買上一大捆,按根數計,大約有十幾二十根。那時候也沒有太多的零食可吃,甘蔗是最實惠的解饞食品,知道我愛吃,整個冬天,家裡父親買回的甘蔗幾乎沒有斷過,從初冬上市可以一直吃到來年清明前後。
吃甘蔗不單能解饞,也是我家的娛樂保留節目。我們住的是父親單位的家屬房,在半山,是一溜兒的平房。我家住在平房的最端頭,端頭的空地旁邊便是一個小斜坡,小斜坡下面是一片灌木叢。冬天天氣好的時候,我們全家便把椅子搬出去,坐在空地上啃甘蔗。一根甘蔗被分成四段,根部的那節因為最甜,被切得最短,頂端的那節恰好相反,所以切得最長。小弟年紀小,不懂其中奧妙,往往選擇了最長的那一節。此舉一直被我們調侃到現在,認為沒有孔融之風。吃完的甘蔗渣我們便用來比賽,比賽誰把甘蔗渣吐得遠,這個時候,贏的往往就是小弟了,總能把甘蔗渣吐到灌木叢中,「蔗渣化泥更護花」。
在學校也吃甘蔗,吃到春暖花開的時候,老師便警告「清明蔗,毒過蛇」,讓我們過了清明就不要再吃甘蔗。當然,嘴饞起來的時候,誰也不記得老師說過的話。直到真的有人「中招」拉肚子,才知道老師說的話是真的。後來有了網絡的便利,上網一搜索,才知道因為清明後氣溫升高,甘蔗容易發生霉變,吃了當然容易拉肚子。
從前沒有專門的削皮刀,吃甘蔗也叫啃甘蔗,皮全靠「啃」。到了現在,我吃甘蔗仍舊不喜歡削皮。村口水果店賣甘蔗的小伙子最喜歡我去買甘蔗,因為不用削皮,他便省去了一道麻煩的工序,只把甘蔗截成段交給我便是。其實吃甘蔗的樂趣全在「啃」,啃開紫紅色的甘蔗皮,露出裡面白白的蔗肉,便有一種難得的成就感。還有很多人不愛吃甘蔗的結,殊不知甘蔗最好的味道全在結上,它不同其它部分的酥、脆、甜,而是更加的鬆軟,有一股特殊的香味兒,若是連着甘蔗皮一起咀嚼,味道更甚。
許是吃得多了緣故,我對挑甘蔗也有一定的心得。紫紅色的甘蔗,皮上必須帶着一層白霜才好,甘蔗最好是筆直的,這樣能夠證明它接受的光照均勻。甘蔗身上若是有霜凍的裂縫,這根甘蔗必然是極甜的。從前的甘蔗是根部較甜,因為根部生長的時間較長,糖分積存得多。如今的甘蔗要吃蔗尖部分,因為如今的甘蔗放了大量的化肥去種,根部積攢的化肥多,尖部吸收的化肥少,自然就比根部要甜。
和其它的大部分食物一樣,甘蔗也隨着科技等方面的進步,外形不變,而內裡早已變得不是我們熟悉的感覺了,那種自然的,如今人們正在狂熱追求的「原生態」的感覺。人們已經習慣了去破壞自然的一切,然後又去追求它們原本的面目。
什麼時候能吃到兩頭都甜的甘蔗,大抵就是人類開始對自己的行為醒悟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