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 林
五一假期回老家的時候，父親種的黃瓜苗開始爬蔓子了。我幫着父親給黃瓜秧苗搭架。兩根三米左右的細竹竿斜插入地面，倚靠在一起，支架呈「人」字形。為了牢固，上面橫放一根竹竿，把幾個支架連接在一起，用鐵絲固定。本來匍匐在地的黃瓜藤蔓，好像長了眼睛一般，第二天，苗尖調轉矛頭，撲向竹竿。借勢攀援，伺機高昇，在空中開花、結果，是爬藤植物的生長習性。
黃瓜架旁邊，是一畦西紅柿苗。黃瓜和西紅柿，同時播種，同時採收，年年相伴，互為芳鄰。四月種黃瓜，六月摘黃瓜。露地黃瓜從播種到採收，歷時兩個多月。其間，需要澆水多次。從前種黃瓜，父親去村頭水庫裡挑水澆地，很費力氣。如今，生活水平提高了，院子裡裝了自來水管，接上塑料管子，可任意屈伸，隨意噴灑，便利極了。
菜園裡黃瓜長成了，掛在那裡，青綠誘人，從架上隨手摘一個，就是一枚新鮮的水果。黃瓜亦蔬亦果，汁多味甘，生吃可清熱解渴。黃瓜含水分為98%，富含蛋白質和多種維生素。三十歲那年，我立志減肥，連續吃了三天生黃瓜，不吃主食。第四天，胃受不住了，只好切換成正常飲食狀態。事實證明，黃瓜減肥效果不錯，我三天瘦了將近五斤。
當菜吃，黃瓜的食用方法很多。例如︰涼拌黃瓜、醃製黃瓜、黃瓜炒雞蛋等。黃瓜花是黃色的單瓣花，可用來製作藥膳。新鮮的黃瓜妞子帶着花採摘，洗淨清炒，食之能保肝解毒。黃瓜拔秧時，黃瓜妞子大量上市。黃瓜妞子雖然其貌不揚，卻是製作醬菜的好食材。醬好的黃瓜妞子，營養豐富，口味純正，深受大眾歡迎。
涼拌黃瓜最簡單，無非拍黃瓜、拍蒜瓣而已。有一次，親戚從山東煙台給我郵寄來一箱當地土特產，打開一看，不僅有袋裝海蜇，還有幾條白中泛着綠、綠中透着白的黃瓜。原來，這就是瓜中精品「白玉黃瓜」。煙台海陽白黃瓜，外形美觀，肉質潔白，已有上百年的栽培歷史。我生吃了一根，果然皮薄肉嫩，清香怡人。當天晚上，做了一道海蜇拌黃瓜。鮮亮的海蜇、如玉的瓜絲、細碎的蒜末，再淋上香醋、香油，真是逗人食慾。陸游《種菜》詩曰︰「白苣黃瓜上市稀，盤中頓覺有光輝。」萵苣姑且去之，若把「苣」字改成「玉」，此刻，是否很應景兒？
黃瓜，也叫「胡瓜」。張騫出使西域，帶回許多植物種子。其中一種藤蔓植物，結出青綠的小長瓜。漢人把這種水分多、糖分少的瓜菜叫「胡瓜」。胡，是給外來物種貼上的標籤，使它和本地物種劃上一道鴻溝，內外有別，涇渭分明。
西晉末年，天下大亂。石勒率領羯族人進入河北邢台一帶，登基做了皇帝，建立了後趙王朝。石勒高高在上，權柄在握，因不喜漢人稱呼羯族人為胡人，親自制定律令，不允許人們說話或者寫文章出現「胡」字，違者問斬。
頒佈法令之後，石勒想試試是否有人公然違拗。有一次，石勒宴請地方官員。席間，他指着一盤胡瓜，問︰「眾卿家，可知此物叫什麼名字？」官員們面面相覷，既怕說對了，被問斬，又怕說錯了，被下獄。有位叫樊坦的官員略一思索，說道：「這叫黃瓜。」胡瓜嫩時是綠色，老了，又是黃顏色。這個回答巧妙至極，石勒非常滿意。茲事體大，一傳十，十傳百，很快就流傳開來。自此，胡瓜改名叫了黃瓜。
黃瓜，作為舶來蔬果，在中國已經有二千多年的種植史。唐朝詩人王建《宮詞》曰：「內園分得溫湯水，二月中旬已進瓜。」皇家園圃冬日種黃瓜，依靠農民引來溫泉水建立溫室。當時，栽培技術不夠發達，各類設施也不齊全，結出的黃瓜，數量稀少，專供皇室享用。明代劉侗《帝京景物略》︰「元旦進椿菜、黃瓜，一芽一瓜，幾半千錢。」黃瓜主要是夏秋兩季的菜餚。元旦吃到的黃瓜，一定是費勁心思培育出來的，價格昂貴，也是必然。
到了清朝，二月的黃瓜仍然是緊俏貨。「菜盤佳品最燕京，二月嘗新豈定評。壓架綴籬偏有致，田家風景繪真情。」這是乾隆皇帝的《黃瓜》詩，從詩句可以看出，乾隆偏愛北京的黃瓜。他悠哉遊哉吃着反季節黃瓜，眼前浮現出田家菜園大好風光。乾隆皇帝愛生吃鮮黃瓜，也愛吃黃瓜蘸麵醬。乾隆六十五歲時，有一位妃子生了公主。龍顏大悅，大冬天乾隆帝賞給妃子兩根黃瓜吃。妃子得了黃瓜，激動地不知說什麼好。皇帝贈黃瓜，引來眾多嬪妃羨慕嫉妒恨。黃瓜雖小，超越珠寶。正所謂，物以稀為貴。「黃瓜初見比人參，小小如簪值數金」，清朝詩人李靜山如此感慨。
現代人吃黃瓜，那是分分鐘搞定的事兒。市場上，夏天的黃瓜，一元錢能買兩斤。冬天的黃瓜每斤五元以上，人們照吃不誤，這個價格一般人都能接受。吃黃瓜時，煮婦們嫌棄黃瓜把兒太苦，習慣將它扔掉。殊不知，黃瓜把兒的苦味素，具有排毒養顏、防癌抗癌的功效。
黃瓜把兒還可以雕刻喇叭狀的花兒。說是雕刻，其實就是用刀子削。把黃瓜把兒一端削尖，再削成三面平，小刀沿着平面徐徐下切，最後，三瓣瓜片連着底座，用刀尖剔下來，就是一朵「小喇叭」。如此多削幾朵，和香菜葉搭配，在盤子邊沿擺成多種造型，點綴菜品，美化生活。
我在飯店裡見過這種圖案，回家「照着葫蘆畫瓢」，居然學會了。去年，孩子過生日，我大顯身手，充分利用黃瓜把，刻出清麗的「黃瓜花」。立竿見影，盤子裡菜品頓時像有了靈魂一樣，活色生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