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 鄰
(一)唐僧師徒
據說,網上投票,對唐僧師徒的為人處事原則打分,認可八戒者高達八成,沙僧次之,唐僧又次之,而以認可悟空者最少。唐僧有婦人之仁,賢愚不分,次次生死一線而不自知。可是,取經大業終以他為代表,這是不可動搖的秩序。
悟空懷絕世之才,愛憎分明,火眼金睛不容半分塵埃,取經路上屢建奇功。然而,唐僧疑之,八戒嫉之,沙僧怨之,一次次憤而出走,卻又無奈返回。為何?花果山水簾洞固然自成一統,一呼百應,但一介山大王,終究無法成就熱血抱負。唐僧可以無悟空,悟空不可以無唐僧。唐僧無悟空可照樣取經,即使唐僧被妖怪吃了,還有宋僧、明僧、清僧,經卷有限而僧無窮,終有取回來那一天。悟空無唐僧則終老山林,百無一用。所謂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不過自慰而已。壯志久磨難持久,時光匆匆,哪容你擇得良木而棲?大樹小枝,何曾寂寞過,雀鳥雲集矣!
八戒功夫不咋地,心眼兒卻賊多。風平浪靜時在師父面前爭寵,時不時詆毀一下師兄。稍有風吹草動,就鼓吹散夥,高老莊是他最終的牽掛。遇到真危險,卻又可以放下臉皮,負荊請罪去央求大師兄出手,以保師徒平安。偏偏就這樣的徒弟,能入師父法眼。吃苦的事都讓別人幹了,便宜一點都不拉下。你說他胸無大志麼?你說他偷奸耍滑麼?你說他自私自利麼?儘管說去,他照樣活得自在逍遙。何況,在不觸犯自身利益的時候,八戒心地還是善良的。降妖除魔,也是悟空的一個好幫手。
沙僧對一切都心知肚明,可他只知道默默地挑蚞嶀l,盡好本分,不可能期望他能出面維護正義。面對師父的糊塗、悟空的委屈、八戒的挑撥,他只是忿在心頭,敢怒不敢言,終歸於事無補。當然,在形勢有轉機的時候,他也會為大師兄說幾句好話。關鍵時刻,幾句好話可以四O撥千斤。只不過,要造就形勢的轉機,沙僧是指靠不上的。
還有小白龍,領導的司機往往很重要。取經大業終究不是單槍匹馬幹得下來。正如蘇東坡的《琴詩》:「若言琴上有琴聲,放在匣中何不鳴?若言聲在指頭上,何不於君指上聽?」
(二)涵養
這世上,有三樣東西不可追回:一是射出去的箭,一是說出去的話,一是失去的機會。很多事情在發生的同時,影響就開始出現了,事後追悔彌補通常是無用的。
反應快而執荂A總是不大受人待見。言辭犀利尖刻,會削弱話語中豐富的內涵和韻味。好比川菜,麻辣味道足了,營養卻少了。不過,有人喜歡吃川菜,正是奔茖漸鰽h快去的,沒有工夫琢磨或根本不在乎維生素蛋白質之類。
愚笨,有時候也可以解讀為穩重;遲鈍,更多的時候被解讀為涵養。
(三)哀鴻
所謂「目光所及,哀鴻遍地」,本意是指天災人禍中到處是流離呼號的飢民,現在有了新解:百鳥之中,惟鴻知哀,燕雀安知哉?
鴻雁凌虛,俯仰天地
熙熙攘攘,但求知己
鴻雁遠望,風塵茫茫
驀然一瞥,穿透滄桑
鴻雁欲飛,罡風勁吹
前途有險,後路無歸
鴻雁回首,燕雀啾啾
相諧成趣,其樂悠悠
鴻雁翼展,不忍留憾
春蠶絲盡,蠟炬淚乾
(四)女孩
人生難免遭遇尷尬,於事業於生活,大都是自作多情的結果。沉迷其中而不能自拔,於人固然無益,於己,則是一個自我強化的怪圈。走出來,才是天高地闊。
一個女孩
目不轉睛地看荍
含情脈脈
我的心砰砰跳
忐忑地走近
想問她對我的心思
她說對不起
眼睛有些近視
又說冷
我以為是渴望擁抱
探詢地望茼o
她輕輕地說
夜深了,該走了
於是我送她出門
回來收拾心情
明天還要上路
(五)朋友
美國驚悚小說家布萊克.克勞奇,借書中人物之口,發出這樣的詰問:人生莫不是一場漫長之旅,不斷跟自己所愛告別?人這一輩子,是由經歷構成的。一個人的經歷,是由不同階段的朋友串連起來的。於是,生活的質量很大程度上取決於朋友的質量。
人生旅途
漫長而詭譎
朋友的出現
往往是一場邂逅
朋友離去
卻注定成為宿命
邂逅和宿命
都不由我們做主
我們能做的
只是把邂逅的燦爛
化作永琲熒鼴
在記憶的深處發酵
讓宿命涅槃
(六)我城
看茬o個被肆無忌憚且自以為是地糟蹋茠澈陞哄A一天天陷入迷茫,我滿懷悲憫。當夜幕降臨,被禁錮在高樓落地玻璃窗後面,獨自體會切膚之痛,欲哭無淚,卻又無能為力。
山頭罩蚇@濃的霧
夜色悄然降臨
窗外,朦朧漫遊
腳下是一片虛空
如河床般黝黑的街面
車流默默游弋
彷彿回到無聲片時代
驚天動地變成啞語
冷氣機嗡嗡叫
刺激茧o脹的頭皮
缺氧,心被緊緊擠壓
冷暖處患得患失
微雨濕透夜幕
墨黑吞噬熒光管的白
字符在電腦上跳動
思緒在凌亂中遊走
好冷好冷的幽默
子曰,逝者如斯
(七)南鄉子.思歸
陶淵明說,不如歸去。古往今來,這是多少文人墨客心心念念的烏托邦。然而,人生縱有種種不如意,終究是回不去的旅程。修齊治平的理想,已融入中國知識分子的血脈。老邁還鄉少啟程,世世因襲,代代輪迴。生命中的故事,永遠在路上。
日日思歸,燈火闌珊月影隨。
偶憶村頭嬉戲處,神飛。
隔壁哥哥短笛吹。
歲歲難歸,只為男兒熱血催。
修治齊平千古事,輪迴。
舊夢依依曙色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