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眾錯峰觀展。中原大地是華夏文明重要的發祥地，奔流不息的黃河水，肥沃豐饒的黃土地，在為史前人類提供豐富給養的同時，也孕育出高度發達的彩陶文明。8,000年前，中華大地上陶彩萌發，灼灼其華。5,000年前，處於鼎盛階段的彩陶文化，一舉構建起文化意義上的早期中國。先民們將所觀所察、所思所想化為圖像，定格在彩陶之上，成為今天人們追尋那個遙遠時代的文化密碼。作為博物館恢復開放之後全國少有的重量級展覽，陝西歷史博物館近日推出的「彩陶中華--中國五千年前的融合與統一」展覽，一經開展便迅速在線上線下瘋狂「圈粉」無數。■文、攝：香港文匯報記者 李陽波
是次「彩陶中華」展中匯集了全國16個省市自治區36家文博單位的245件（組）彩陶及相關精品文物，是迄今中國博物館涉及彩陶分布範圍最廣的一次展示。展覽通過渭水流域彩陶發展歷程的縱向脈絡，以及仰韶時期廟底溝文化彩陶的橫向切面，勾勒出史前時期中華大地上文化融合、社會一統的壯麗圖景，帶領大家一同去探索中華文明的淵源與華夏民族的根脈。
中國最早的彩陶
彩陶是着色陶器的一種類型，特指燒製前繪彩的陶器。自8,000年前渭水流域老官台文化出現中國最早彩陶之後，歷經半坡文化、廟底溝文化、仰韶晚期文化，彩陶文化在中華大地上延續時間長達5,000餘年，是史前中華先民們生活圖景的最真實寫照。
作為中國彩陶文化的源頭，老官台文化屬於早期新石器文化。鴻蒙初辟之時，自然界中的山川河流、日月星辰、飛禽走獸等被老官台先民們觀察感知，得於心而應於手，成為彩陶圖案最初的靈感。因而，這一時期的彩陶構圖往往源於自然，圖案常施於缽、三足罐等陶器的口沿外側，個別陶器內壁繪有符號類圖案，平實而簡單。此次展出的一件敞口、弧壁、圜底的「寬帶紋三足彩陶缽」，便是最典型的代表，其口沿外繪有一圈紫紅色寬帶紋，下腹飾交錯繩紋。同時，三個足上也塗滿了紅彩，像三個紅色支柱支撐着陶缽，給人一種色澤強烈的裝飾美，顯示出中國彩陶萌芽時期的特點。
中華「龍」的母題
距今約7,000至6,000年前，繼老官台文化之後，以渭水流域為中心的半坡文化彩陶迅速發展。半坡彩陶多以紅底黑彩為主，內彩發達，除了寬帶、直線、三角等豐富的幾何紋之外，還加入了魚紋、鳥紋、鹿紋、蛙紋、人面紋等象生圖案，尤以充滿濃厚意趣的魚紋和人面魚紋最為典型。「人魚之悅」表現出高超的藝術手法和神秘的原始宗教氣息。
記者在現場看到，1955年在西安半坡出土的國寶「人面魚紋盆」，最為引人關注。這件魚紋盆出土時與陶罐密封形成一具甕棺，裏邊葬有一位7,000多年前不幸夭折的兒童。其上的人面魚紋由圓形、三角形、直線、弧線等幾何圖案構成，人面圓臉，頭頂戴尖帽，頭兩側有翹起的枝狀飾物，雙眼大睜，嘴銜兩條用簡易線條描繪的魚。
現場專家告訴記者，人面魚紋彩陶標識了半坡人群以崇魚為內涵的原始信仰，彩陶上的魚很可能就是中華「龍」的母題和原型。「後來人們在此基礎上融合了其他動物的形象特徵，從而昇華創造出早期龍圖像，並在歷史長河中被不斷改進和完善，最終形成今天被普遍認同的中華民族的象徵和圖騰。」
魚鳥融合綻放成「花」
在中國彩陶發展史上，半坡文化之後出現的廟底溝文化，可以說是最閃亮的一個階段。這一時期距今約6,000至5,500年，當時農業水平發達，都邑開始出現，推動彩陶文化走向頂峰。
廟底溝文化彩陶尤以鳥紋及由圓點、弧邊三角等構成的各種花卉紋最具特色，其中一件出土於甘肅的「花瓣紋彩陶盆」，色彩絢麗，讓人眼前一亮。該陶盆腹部為六組花瓣，優美的弧三角構成花瓣，舒展的花瓣下方飾以對稱的圓點。橙紅的陶底，鮮亮的黑彩，無論是器型乃至色彩，無一不彰顯出史前陶藝大師超凡的藝術才能。另一件出土於陝西華州的「花卉紋彩陶盆」，雖然外壁下半部全為素面，但其上半部運用柔美的黑彩渦紋、圓點紋與弧線三角紋等圖案，構成了一枝枝爭相綻放的絢麗花朵，濃墨重彩之間蘊含行雲流水、無窮無盡的意境，令人叫絕。
考古專家表示，華山位於廟底溝文化的分布中心，花卉紋彩陶很可能就是華族得名的由來。廟底溝彩陶上的魚紋和半坡彩陶上的鳥紋，「魚」「鳥」融合，綻放成「花」，最先在廟底溝文化核心區的華山腳下萌發，並在這裏形成華夏民族最初的印記。「我們為什麼自稱 『華（花）人』，答案或許都隱藏在廟底溝文化的彩陶中。」
馬家窯文化「曇花一現」
當歷史推進至5,500至5,000年前時，中原地區彩陶在進入仰韶晚期的同時，開始走向衰落。然而，位於甘（肅）青（海）地區的馬家窯文化彩陶異軍突起。展覽展出的馬家窯文化彩陶代表「四大圓圈紋彩陶壺」，出土於甘肅，為橙黃陶，高42.5厘米。口沿內繪平行垂弧紋，肩、腹部以紅、黑二彩繪四大渦旋菱格紋，渦內填繪方格網紋，黑白相間，互相輝映，成為畫面的主旋律。
據悉，在仰韶晚期，中華大地上的彩陶不僅數量大幅減少，紋飾也趨於簡化。雖然馬家窯文化彩陶突然閃現，但是也難掩整個中國新石器時代彩陶盛極而衰的趨勢。「馬家窯文化就像一道晚霞，在落幕的同時，亦預示着一個新時代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