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里山炮台克虜伯大炮。 作者提供■ 張桂輝
胡里山炮台，地處廈門市環島路、毗鄰廈門大學校區，與金門一水之隔，是聞名遐邇的風景區、國家級文物保護單位。三面環海的胡里山炮台，不單位置得天獨厚--在歷史上被稱為「八閩門戶、天南鎖鑰」，而且還完好保存着世界上最早、最大、最完整、立身炮台原址的後膛海岸炮--克虜伯大炮。近三四十年來，隨着內地旅遊業的興起，胡里山炮台深入挖掘歷史文化內涵，打造了克虜伯大炮和紅夷火炮操演、光緒朝朱批奏摺、廈門要塞布（德）國克虜伯圖片展等30餘個配套項目，但凡來到廈門的遊客，大都不忘前去打卡。
39年前，我陪新婚妻子前往廈門旅遊，第一次登上胡里山炮台。那時，未滿30歲，不少事物只知道「看熱鬧」，不懂得「看門道」。雖然身為軍官，在整個參觀過程中，卻與其他遊客一樣，來去匆匆、走馬觀花，蜻蜓點水、浮光掠影，除了欣賞風景，不曾多加思考。庚子晚秋的一天，風輕雲淡，秋高氣爽，中午時分，我從集美住地附近乘坐959路公車進入廈門島內，在中埔站換乘659路，耗時90分鐘，直達胡里山公交場站，又一次登上集自然風光與歷史遺蹟於一體的胡里山炮台。
在「山腳」入口處，一棵古樹邊上，立着一方不大的石碑，四行字體不同、大小不一的金色文字為：「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 胡里山炮台 國務院一九九六年十一月二十日公布 福建省人民政府一九九七年四月立」。沿着六層綠樹掩映、寬約3米的石階步道上行，一堵高約五六米的石牆橫亘在眼前，穿過篆書繁體紅色大字「天南鎖鑰」石拱門，進入胡里山炮台景區。登上炮台高處，喜滋滋一陣俯視，急切切一番掃瞄，但見除了少量保存完好、表面如新的大炮外，其餘幾十門不同口徑、不同名稱的大炮，面朝大海，注視前方，紋絲不動散臥在各自的崗位上。它們，跨越百年歷史，任憑風吹雨打，已然銹跡斑斑，老化加上風化，雖面容已改，卻初心不變；它們，如同久經滄桑、滿臉黑斑的老人，感慨萬千、默默訴說着歷史；它們，好像居高臨下、嚴陣以待的士兵，百倍警惕、一心堅守着陣地。面對這些完成歷史使命的老炮，心中自然而然想起鴉片戰爭、甲午戰爭、抗日戰爭、解放戰爭、抗美援朝......耳邊彷彿響起隆隆炮聲。這天，我在開開心心領略炮台風光的同時，實實在在接受了一次愛國主義教育。
始建於清光緒二十年的胡里山炮台，總面積7萬多平方米，城堡面積1.3萬平方米，分為戰坪區、兵營區和後山區。胡里山炮台是我國目前保存古炮數量最多、岸炮最大、設施最完整的一座海防要塞遺址。在中國近代史上，德國克虜伯公司與中國軍隊在武器裝備上有很多不解之緣。這裏現存世界上最大的海岸炮--「克虜伯大鋼炮」，被「上海大世界吉尼斯總部」列入《大世界吉尼斯紀錄大全2000》，成為我國以歷史文物申報「吉尼斯世界紀錄」（港稱健力士世界紀錄）獲得成功之第一例。
胡里山炮台，面積不大，地勢險要，可與對岸的嶼仔尾、龍角尾，形成三角形，封鎖廈門港。胡里山，早在明朝時期就建有炮台。隨着洋務運動的興起，清朝光緒二十年（1894），胡里山炮台正式動工，歷經2年8個月建設，於光緒二十二年（1896）11月竣工。胡里山炮台整個建築，糅合歐洲半地堡式和中國明清時期防禦陣地的結構模式，藉此形成科學合理的防禦體系。這些炮台，都以花崗石條建造，並以烏樟樹汁和石炭、糯米拌泥沙夯築而成，天衣無縫，堅固異常。胡里山炮台濱海一隅，陳列着一款炮身在掩體內、炮管伸出掩體，炮口直徑280毫米、炮身全長13.9米的大炮。它，就是世界上現存最大的古炮之一--克虜伯大炮。在中國人的字典裏，「克」是克敵制勝，「虜」是胡虜敵酋，「伯」則是尊稱。當年清軍第一次接觸這家以生產火炮著稱的公司時，將其名稱音譯成「克虜伯」，無疑寄託了他們的良好願望。據《百年克虜伯炮彈解析》介紹：克虜伯大炮的炮彈，分為定裝式和分裝式兩種。定裝式炮彈頭（丸）的彈丸和藥筒結合成為一個整體，發射藥量固定不變，發射時一次裝入炮膛。分裝式炮彈的彈頭（丸）和藥筒是分開裝填的，它又分為藥筒分裝式和藥包分裝式兩種，24生（240毫米）以上的克虜伯大炮，均採用分裝式裝填發射法。今天，在胡里山炮台，還能看到軌道、炮身、轉盤和運輸彈頭的軌道和小車，而在炮台地下彈藥庫裏，還陳列着十多枚克虜伯大炮的炮彈。它們，都是歷史的見證者。
在歷史上，胡里山炮台的克虜伯大炮創造過輝煌的戰績：1937年9月3日早晨，日本由二艘戰略巡洋艦和四艘驅逐艦組成的聯合小艦隊群，在空軍配合下，向廈門進攻，闖入廈門外港，炮擊白石頭、胡里山炮台和曾厝海軍機場，遭到廈門海岸炮正面和側面的頑強抵抗。日本軍事情報部門，稱廈門胡里山炮台是中國沿海最具威懾力的戰略性炮台。因為其建築在海岬的突出部，海平面高，大炮射程遠，且平均每分鐘可發射二發炮彈，威力巨大。「箬竹」型13號艦被廈門胡里山炮台口徑280毫米的克虜伯大炮攔腰擊中，軍艦上的3門主炮和533毫米魚雷發射器均被炮彈摧毀，這是有史以來第一次中國戰區擊沉日本軍艦。
胡里山炮台景區，除了欣賞瞬息萬變的大海景觀，還有一棵「獨木成林」的大樹，以及一個佔地面積200多平方米，引進仙人掌科、大戟科、龍舌蘭科、夾竹桃科、福桂花科、龍樹科等種類，獨具特色、吸人眼球的「沙生植物區」。正所謂，花香蝶自來。花如此，景亦然。胡里山炮台，春夏秋冬，風雨無阻，四面八方、天南地北的遊客，接踵而至，欣賞自然風光，感悟愛國精神。那天下午5點，袖珍4D影院，放映最後一場《石壁炮台．廈門抗英保衛戰》這部短片，30個座位，進場的只有我和一位來自江西宜春的青年遊客小陳。走出影院，邊走邊聊，我用好奇的口吻問：「你這麼年輕，也喜歡歷史？」他不假思索地回答：「只有了解點歷史，才不會忘記過去。」寥寥數語，意味綿綿。
傍晚時分，夕陽西下，晚霞染紅了海面。我獨坐炮台一隅，面對大海，心潮澎湃，追昔撫今，感悟萬千。歷史昭示我們，落後就要挨打，是一條顛撲不破的真理；鐵的事實表明，勝利才有和平，是人類社會亘古不變的法則。翻開中國幾千年王朝更迭與外族入侵的歷史，炎黃子孫從來都保持着越挫越勇、向死而生的民族血性。我們，既要銘記國恥，更要以史為鑒；我們，既要珍惜和平，也要敢於鬥爭。只有真正掌握自己的命運，光大抗美援朝的精神，堅決奉行「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才能確保國泰民安，守護一方和平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