適逢農曆新年，這次向大家介紹幾首關於新年的宋詞，這幾首詞的作者就是南宋時的吳文英。吳文英，字君特，號夢窗，晚號覺翁。他的作品甚多，僅次於辛棄疾、蘇軾以及劉辰翁。他的作品風格雅致，多酬答、傷時與憶悼之作，號「詞中李商隱」。以下我們將看看他的作品，窺探南宋時的新年到底是怎樣的光景。
吳文英在不少作品中流露了一股和新年喜氣洋洋截然不同的氣氛，在《祝英臺近．除夜立春》便顯露了無限傷感之思。詞的上片首幾句寫了新年時眾人的表現：「翦紅情，裁綠意，花信上釵股。」這三句寫姑娘們戴上紅花，妝扮一番迎新歲。「殘日東風，不放歲華去」，彷彿在新年裏能捉住青春的步伐，使人忘掉年歲的殘酷。再後四句：「有人添燭西窗，不眠侵曉，笑聲轉、新年鶯語」，則寫了新年守歲，在一片歡聲笑語中迎來新年。上片可見宋人對新年的重視，春意盎然的氣氛湧現紙上。下片的筆鋒一轉，回憶過去。下片首句「舊尊俎」揭開了追憶的開端，想起「玉纖曾擘黃柑，柔香繫幽素」的情景，那一位佳人為我撕開那時令的黃柑，那種香甜使作者一直不能忘懷。作者渴望「重歸夢湖邊，還迷鏡中路」，他希望自己可重回昔日，但現在卻又迷失了。「可憐千點吳霜，寒銷不盡，又相對、落梅如雨。」作者身處吳地，雪花染白了髮絲，春意也無法消融寒冬，於是他獨自一人望着一片片梅花如雨般散落，和上片的歡樂氣氛形成強烈對比。
另一首的作品《醉桃源．元日》則更直接地流露出自己淡淡的哀傷。首兩句：「五更櫪馬靜無聲。鄰雞猶怕驚」，一年復始，萬籟俱寂，本應是熱鬧的春節卻如此冷清，馬雞兩者生怕驚擾別人，不再打鳴了。「日華平曉弄春明。暮寒愁翳生」，破曉時分，彷彿為天地間帶來無限春意，萬物開始復甦，迎來新的一年，但偏偏仍帶有一絲入暮時分的殘寒，讓人感到一股冷冷的憂愁。
下片再轉寫情感和眼前風光。「新歲夢，去年情。殘宵半酒醒」，除夕一夜守歲，在昨夜與酒為伴，或在半醒半醉之間睡去，然酒醒起來，好像仍在回味去年的情景。「春風無定落梅輕。斷鴻長短亭」，春風吹拂，讓人精神為之一振，也把點點梅花，吹散在地上，忽然原本寂靜的清晨，被驛亭那邊傳過來幾聲孤雁的悽鳴聲打破，讓人在新年的氣氛中感到一種孤獨的悲哀。
前兩首的作品由除夕至元日清晨，皆描述了詞人的落寞心情，詞人在新年外出時的情況又是怎樣的呢？我們可以看看《探芳新．吳中元日承天寺遊人》。「九街頭，正軟塵潤酥，雪銷殘溜」，上片的首三句點明了地點、時令，這是早春元日的九街頭上，是吳中地區最熱鬧的地邊，天氣乍暖還寒，街道上仍有大雪留下的痕跡。詞人便來到了「禊賞祇園」打算燒香求福，希望在新的一年有新的開始，雖然風光正好，熱鬧非凡，但卻「花豔雲陰籠晝」，天上的烏雲似是仍未散去，但仍無阻遊人的雅興，正是：「層梯峭空麝散，擁凌波、縈翠袖」，寺內香火鼎盛，遊寺的男男女女摩肩接踵。但詞人卻「嘆年端、連環轉，爛漫遊人如繡」。
下片首句「腸斷迴廊佇久」奠下嘆別離的基調。「便寫意濺波，傳愁蹙岫。漸沒飄鴻，空惹閒情春瘦」，指出詞人的悲傷情緒，對於那離人有種說不出的思念，才令自己不知不覺間消瘦了下來。後句「椒杯香乾醉醒，怕西窗、人散後」，表達了詞人希望能和心上人天天共對的期盼，但這卻是可望而不可即的，此句更加反用了李商隱《夜雨寄北》「何當共剪西窗燭，卻話巴山夜雨時」的句意。最後「暮寒深，遲迴處、自攀庭柳」，詞人回歸現實，以眼前的垂柳寄託了離別之情。
吳文英的三首作品皆偏向悲情，但我們卻可以在詞中看見宋人守歲、飲宴、妝扮及遊寺時新年的熱閙情景，可見新年這個節日向來受到大眾的喜愛和重視，吳文英能在這歡樂的氣氛中寫作，更能形成巨大的落差，令人更為動容。
●心台 中學中文科教師
隔星期三見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