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家廊‧推遲退休誰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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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少老人都願意退休安享晚年。

陳曉鳳

　中國正在醞釀的推遲退休年齡計劃，成為解決國家沉重養老負擔的一個重要步驟。然而，當主流社會為此歡呼時，龐大的弱勢話語權群體卻並不見得認為這是個好消息。按照此計劃，不遠的將來我國男女職工退休年限都會向後推遲５年，這對人生來說是個不短的時間。那麼，什麼人願意晚退休呢？最願意晚退休的就是政府機關高層公務員。對他們來說，在職與否其社會地位甚至經濟地位都會有天壤之別。

國企高管「在位」免費

　在職時除了有超穩定、遠高於社會平均收入的薪水之外，還可能有各類無法監控的灰色收入，實權部門公務員早成為城市高消費群體之一。只要「在位」，出行有免費公務車，生病住高級病房，經常宴請不斷，身邊圍繞著大批有求於己者。權力帶來的各類好處還能惠及子女及親戚朋友。除了種種「位子」帶來的實惠外，操控權力本身就能帶來滿足感，帶來人生種種榮耀。所以公務員尤其是高層公務員都特別怕退休，離退休頭幾年就開始惴惴不安、開始倒計時，因為一旦退休立即身邊冷清。

　國企高層也怕退休。近年的國企改革中，往往是企業所有的權力都集中到企業管理者手中，不少國企的「家天下」程度早已超過民企，以至於許多國企高層都能自己給自己訂出高於職工幾十倍甚至上百倍的工資。由於政企不分的人事任免模式，國企高管更類似公務員的變身。他們除了享有公務員的一切待遇外，還有著極大的經濟權力，對企業的操控權能給他們帶來巨大的財富。一個國企高層幾年任職後其「合法」收入打造的個人財富就可能遠遠超過無任何背景、辛苦一生的民營企業家。然而一旦退休，國企高管的一切經濟與政治位置就將化為烏有。「在位」與「不在位」的巨大反差，成為一些國企高管退休前千方百計侵吞國有資產的強大誘惑，也是國企高管多年來積極推進領導層收購的強大動力。

　沒有沉重的社會責任，又能輕鬆處於社會主流位置，這類公務員與國企高管能不舉雙手贊成推遲退休嗎？然而，公務員的工資並不來自社會養老金而是來自國家財政行政撥款，因此推遲公務員退休對減輕國家養老負擔並無積極作用，倒可能加大行政成本，可能帶來更大的權力尋租空間。對於國企高層來說，鑒於目前制度無法控制其收入，推遲退休年齡只會加大國企人力成本甚至加大國有資產流失速度。

學者專家 繼續發揮

　對高等院校及研究機構的教授、專家來說，60歲上下正是做學問的黃金年華，晚些退休能更充分地發揮他們的才幹。然而對於那些事業型教授、專家來說，人事制度上的退休與否並不會阻礙他們發揮餘熱。我國高校諸多早已退休的教授專家都依然在繼續他們的事業，不少七八十歲的學者、專家依然活力不減，許多醫院也都採用退休返聘方式讓知名醫生繼續坐堂專家門診。對於這樣的學者、專家來說，退休後沒了量化工作指標只把工作當成人生享受，反而更能發揮他們的價值，提高生活質量。

　誰最不願意推遲退休年齡？首先是體力勞動者。從人類生理上說，女性50歲、男性60歲之後體力都會有明顯的下降，如繼續從事強體力勞動，極易造成生理與心理的傷害。如在生產線上從事幾十年同位體勞動的機加工、衝壓工等，其伴隨年齡增長而來的反映靈敏度降低還極易造成工傷事故。多年來，高危工種發生的嚴重工傷不在少數。從事噴漆、鑄造等有毒工種的工人，國家更早就有提前退休的慣例，過去國企中有噴漆工甚至40歲就能提前辦病退。對於勞累一生的工人來說，推遲退休年齡意味著要再苦撐多年，晚享受幾年安逸生活，所以絕不是好消息。

　更怕推遲退休年限的，還有以買斷工齡、內退形式失業的企業員工。他們為企業奉獻了青春，年屆中年時卻作為改革成本失去了工作，許多人十幾年來就依靠企業發的微薄生活費或者社會低保存活，還要自己繳養老保險，生活水準甚至低於農民工。他們唯一的祈盼就是快些得到正式退休金，以過上一般水準的生活，比如能吃得起肉買得起煙看得起病等。許多人20年工齡買斷僅得到區區幾萬元錢，繳了養老保險金後就所剩無幾。此外，現在不少企業都只用年輕勞動力，工人一過40就被解聘，許多人得了職業病後只能回家苟延殘喘。對於這樣龐大的弱勢群體來說，推遲退休年齡就意味著他們還要在貧困線上多掙扎幾年，多自己籌錢繳幾年養老保險金。

「文化苦力」 最怕推遲

　除去行政管理層外，諸多文化事業單位普通從業人員也不對晚退休制度叫好。比如，目前媒體採編人員勞動強度之大、危險程度之高已被廣泛稱為「記者民工」。編輯、記者成為腰椎病、神經衰弱、眼病、心臟病等職業病的高發群體，近年甚至有不少媒體從業人員過勞死的先例。讓年過60的老記者、老編輯頻繁出差、熬夜寫稿、編版，在電腦前連續坐十幾個小時，怎麼也不能說是人本的制度。雖然不少總編、社長級人物特別怕退休，怕因此失去權力帶來的既得利益，但作為「文化苦力」的普通媒體從業人員，極少樂意推遲退休。

　解決中國養老問題，在考慮經濟合理性的同時，也要考慮到制度的人性化，考慮到如何讓更大多數人從中受益；因此在推遲退休年齡的選擇之外，還需要加強國家財政對社會養老資金的投入力度，取之於民用之於民，而不是放任龐大的行政開支過多消耗納稅人的錢。

　筆者認為，從綜合社會效益來出發，退休年齡也沒有必要整齊劃一，彈性退休制度更合乎人性。對於體力勞動、職業病高發人群，其退休時間可以提前；對於公務員、國企高管等特殊群體，也應有更適合的退休年限，沒必要都延長５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