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書練
三年多前,我剛結束上海工作,臨別依依,出版界朋友開車陪我到杭州玩兼送行。印象難忘,但不是西湖美景,而是兩個消息。凌晨收到電郵:女同學家人在殯儀館為她設靈,方便來致祭;清晨接到電話:男同學患了重病,快回來見面……顯然,杭州之行心情不輕鬆。女同學是本報前財經部副主任劉慧鳴,男同學就是本報一年前訪問過的趙來發。
他曾邀請我寫專欄,我因專注正職,一直沒寫;倒是他在我主編的ELLE上每期寫靈性,但幾年間只是神交;直到我離開雜誌後的首次約見,才知道那位不時激勵我的專欄作家「祝依恩」原來是他。在他中環的家,對著敞開的窗口,他跟我說命理,談孤獨,道無常,感覺像上靈修課:越無常,便越接近人生真義;但無常不是消極之說,它早超越了積極與消極的二元規限……人如其文,虛懷若谷又靈若脫兔,一直尋求心靈的寧靜,卻偏偏不相信真正的內心平安。
後來相聚於港大,常談時事,更談心事。他思想跳躍,也是知識大雜家,極速的表達中不時閃動靈思,身上顯現的卻是都市人難得的悠遊。他病重以後,能放下自尊,表達需要朋友的支持;或許心知時限,他多了焦慮,頻出席聚會,並定期放生,更披掛上陣當雜誌主編,滿臉倦意,卻滿腔大計,欲重拾青春時代的激情。我曾經病退,能理解鬧市孤客心中的隱痛,卻為無法說服他接受手術而心痛,只因他執著於信仰——自然療法。
善解人意又才識卓異,隨心又隨和。他的病床總圍著各方朋友,他笑說探病禮品可開一間小士多;他的網誌更凝聚了一批故友新知,對他病情的關心及其病情進展成為小圈子話題,他也鉅細無遺地寫下治病過程中的醫學名詞和靈魂求醫中的異見奇聞。平常心寫平常事,親切如鄰家乖男孩,又深奧若玄學大師。帶著他對人生的依戀:可能再見—不捨又無奈,卻留下了那塊灑滿愛意的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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