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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彬
馮 磊
德國漢學家顧彬又開炮了。這次,面對媒體,他說:「中國最優秀的文學作品是當代詩歌。」他還說,「當代中國作家無思想」。
突然覺得就很有趣。難道,這個老先生,真的以為連續抨擊中國的文壇和作家們,就可以對中國的文學產生推動作用嗎?或者,他自己也明白,這不過是一次次滿腹不滿前提下的牢騷怪論?
平心而論,中國當代文學的精華確實是詩歌。但是,在國內,這是上個世紀八十年代詩人們取得的成就。而今天,詩歌卻是最不受待見的、最不受歡迎的文體。
中國的作家也確實少有思想深刻的人士,卻並不能夠阻止我們這個時代的「大師們」滿街跑、招搖撞騙。他們一個個唱著肥諾、打著飽嗝,哪個不志得意滿、腦滿腸肥?
——既然「大師」的日子如此舒適,誰還願意聽這個德國老頭兒的囉嗦?既然寫詩的人即使餓死街頭也不會引來憐憫,既然當代詩人多數都在研究著如何脫褲子「一鳴驚人」,我們這個時代,談論文學豈不是一件讓人感到厭惡的事情?!
作為一個自詡的懷疑論者,我曾經滿懷惡意地揣測過這個德國人的動機。我曾經想,這個德國人如此頻頻以憤怒的姿態「教導」中國文壇,必然是因為某些原因。比如:他試圖推銷自己主編的《二十世紀中國文學史》;他說大話是為了發揮餘熱,在德國沒人喜歡,於是跑中國來冒充大師了。再不然,他是一個喜歡出風頭的人?!等等等等。
但是,即使帶著這麼多有色眼鏡看這個德國老頭兒,我也不能不承認:這個德國人說的沒錯!當代中國作家,恐怕很難對他的觀點做出有力的回擊。這個德國人,他的憤怒,他的無奈,他的喋喋不休,無論是不是在內心深處討厭他,你都找不到能夠推翻他的辦法。南京作家中已經有人站出來反駁顧彬了。比如蘇童,就公開說「顧彬和中國文學有隔膜」了,畢竟,「漢語不是他的母語」。我覺得,這不是理由。當代中國作家有沒有思想,中國的當代作家是不是集體浮躁、集體墮落,無關乎母語。除了蘇童,國內還有論者聲稱:顧彬是一個偏激的人。
我想,這些其實並不重要。
面對德國同行的批評,中國人以什麼心態去理解,這一點比較重要。至少,一種成熟的做法是:面對勸誡和批評,大家自己先從會場上退下來、從宴席上停下來,想一想,人家說的有沒有道理。
現在好了,看看國內的「大師」們和準「大師」們以及靠跟著大師轉悠混飯吃的所謂作家們,大家在做什麼?首先,一大批人在做報告,參與到享受改革開放成果的隊伍裡來;其次,一大批人在佔山頭、樹牌坊,爭當龍頭老大;再次,大家忙著和高校教材編寫者搞好關係,準備提前進入文學史;還有的,就是在研究如何脫褲子展示裸體,製造轟動效應,或者無所事事,幻想天上掉餡餅……當然,以上諸多現象,並不是作家們的全部。在作家們中間,還有極少一部分人在寫作,他們「執迷不悟」,但是成了我們這個時代的笑料。他們必須接受我們這個時代的白眼和嘲諷。
這,就是這個時代的文學現狀。
世無大師,讓騙子招搖過市;世無清醒者,讓顧彬這個德國老頭兒痛心疾首。但是,「洋教頭」的憤怒,真的有用嗎?顧彬的批評,難道不是這個時代娛樂的一部分嗎?
中國人看文學,眼下至少可以分為兩類的。其一,當猴戲看,以為文學就是耍把戲;其二,當作昨日黃花,避之唯恐不及。這種狀況,無論被財政供養的所謂專業作家,還是身在江湖的散客們,都很難擺脫如此窠臼。至於默默無聞在努力的那些人,恐怕只好到西部或者西南大山裡去尋找了。而且,這些人的數量也越來越少了。
洋教頭顧彬,比不得國內的大師們。國內的大師,據說一個字就可以賣幾千元甚至上萬元。大師們的講座,一堂課就是數千元報酬。顧彬的憤怒,充其量也就是讓大家仔細看一下他的那本《文學史》。只是,我感到詫異的是,假如有一天,這個洋教頭憤怒之後,會不會從此灰心喪氣?
我想,那是可能的。
但是,即使這個德國的熱心人掉頭而去了。國內的有識之士們,恐怕也未必就會真的清醒吧。
鄭板橋說了,「難得糊塗」。用這句話形容當代中國文學,不知道是否恰如其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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