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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報珠三角新聞中心記者 羅愛文、謝白清、肖郎平
金融海嘯衝擊之下，製造業和外貿行業淪為重災區，作為上游產業的原材料市場亦大受牽連。
記者近日走訪三家全國赫赫有名、珠三角名列前茅的原材料市場，蕭條景象如出一轍。在東莞厚街鞋材市場，以前「接單不暇」的皮革鞋材批發商，有的至今未做成一單生意；在樟木頭塑膠原料市場，淨虧幾百萬元甚至千萬元的商戶大有人在；在東莞興業木材市場，2,000餘間商舖，9成是在保本經營。商家們共同感受是：20多年來，今年最難！
三大原材料市場，經營品種不同，但記者所見情景相似：幾乎所有商舖的店員都在百無聊賴打發時間，有的玩撲克，有的在繡花，有的玩電腦遊戲，生意無人問津。而在金融海嘯前，三大市場生意紅火，整年無淡季，營業人員忙得團團轉。
鞋廠頻頻倒閉 皮料生意減半
中國鞋產量一半在廣東，廣東鞋廠一半在東莞，東莞鞋廠一半在厚街。鞋廠雲集，在厚街催生了皮革鞋材原材料市場群，包括鴻運鞋材廣場、濠畔鞋材市場、河田皮料市場、南峰鞋材市場等皮料超級市場。
記者一天內兩度來到鴻運鞋材廣場，自動扶梯兩側，本應是這個市場最繁華的黃金位置，但是兩層樓環繞扶梯口的30多舖位，居然有10多家閉門謝客。
店員林先生介紹，金融風暴之後，生意至少下降一半。他估計，照此下去，未來兩年，東莞將有千家鞋廠倒閉。
在厚街南峰國際皮革鞋材貿易中心，記者碰到來自南海海潔鞋業公司的採購員謝先生。他從事原材料採購已經五六年，今年公司的採購量減少了一半，去年以前都是一次採購幾千米，而今年有時只採購幾百米，幾十米，因為出口不景氣，公司不敢有庫存，需要多少採購多少。
謝先生說，往年商舖對幾十米的小單沒興趣，但今年只要有單做就行，熱情有加。他透露，他現在的工作量反而增大，因為商舖紛紛降價促銷，所以廠家還是要求採購員每天到市場轉悠，任務是反覆比價。
傢具外銷阻滯 木材市場殘喘
東莞2,000多家傢具企業大部集中在厚街和大嶺山。佔地500畝的興業木材市場，正是為傢具廠服務的原料市場，這裡有屬於數百家經銷商的2,000餘間商舖，是華南地區規模最大的木材夾板專業市場。
興業木材市場管理處的徐曉說，1990年代至金融海嘯爆發前，是這裡生意最好的時期，「2007年是最後的瘋狂！」
徐曉介紹，07年興業木材市場繁忙的時候，門市經理和搬運工要輪流吃飯。他說，生意最好的時候，經銷商只願意把部分貨物擺放在門市，進貨要藏到倉庫，「不然有的客戶大手一揮全要了，經銷商就不能滿足其他客戶的需要。」
珠三角傢具行業以外銷為主，金融海嘯爆發後，木材市場隨着傢具行業一起大幅下滑。興業木材市場經銷商王先生和劉先生表示，生意下降一半，「目前上千家門市，9成以上只能維持成本。」
徐曉表示，在珠三角同行中，興業木材市場的情況相對算好的，還沒有出現大量倒閉情況，有的木材市場已難以為繼，場地空置，降租力度再大也無人承租，面臨崩潰邊緣。
塑料銷情慘淡 「吊命」看工廠
樟木頭塑膠原料市場，在全國業界名列三甲。整個市場建築面積25萬平方米，擁有標準舖位800多個，商戶逾千家，集塑膠原料、工程塑料、再生塑料、塑料機械、塑料模具於一體，年銷售量超百萬噸，交易額超百億元。
如今，偌大的塑膠原料市場一片寂靜，來自天南地北的搬運工躲在屋簷下玩撲克打發時間。市場交易冷淡，成交量劇減三分之二，靠出賣苦力為生的搬運工收入急劇下降。湖南籍的王師傅說，往年每月收入兩三千元，現在只能賺七八百塊維持生活。
大部分店主也無法在這個生意寡淡如水的季節淘金，苦心經營下能維持不虧本就十分幸運了。問及去年10月以來能否賺錢，經銷商朱俊華笑了笑說，「維持吧。」他擔心的是，「有些工廠未知還能挺多久？一旦他們挺不住，我們也就完了！」
材料價格雪崩 商家財富蒸發
樟木頭塑膠原料市場的經銷商朱俊華說，金融海嘯導致原材料價格雪崩，是生意劇減的罪魁禍首。
海嘯爆發前，原料市場價格和股市指數一樣猛烈攀升，朱俊華笑着說，當時大家都拚命買進或者大量囤貨，在每噸塑膠價格1.3萬元的時候還有人大量庫存原料，價格飆升到1.6萬元仍不願意拋售，樂觀地認為必然突破2萬元。
沒想到，最後結果是做得越大虧得越厲害。每噸價格暴跌1萬元後，朱俊華的一個朋友以為見底了，買進且庫存2,000噸原材料，最後，每噸塑膠價格降到6,000元，其身家立刻蒸發掉近2,000萬元。
回顧這場劇變，朱俊華冷靜許多，他說，塑膠原料的利潤其實不高，每噸不過四五十元，科技含量高點的原料利潤稍微高一點，因此大多數經銷商經不起這種價格風暴折騰。
經銷商「少虧當賺」
與不少淨虧幾百萬元甚至千萬元的商戶相比，朱俊華對自己去年的業績算滿足了。朱俊華說自己去年來的經營業績持平，其中200噸塑料因為每噸價格暴跌1萬元，虧了200萬元，下半年對價格波動和匯率變化因素控制較好，通過期貨市場交割等方式及時脫手，「賺少點，少虧當賺。」
讓經銷商們稍稍寬心的是，最近塑料價格開始回升，每噸價格如今已從6,000多元緩慢回升到9,000多元。但是，朱俊華也冷靜地看到價格回升背後的短期人為因素，如廣東茂名等幾大廠家都趁金融海嘯做大檢修；化工企業有意識地避免生產更多的原料流入市場，從而通過壓縮供給來提高市場價格。
「三角債」惡化 信用危機蔓延
記者調查發現，金融海嘯給原材料市場的另一致命打擊，就是信用危機。據悉，單是樟木頭塑膠原料市場，因工廠倒閉而未能收回的欠賬，已經不下億元。一提起三角債，這一行人人都有一本苦經。
多年熟客 賒銷免問
樟木頭塑膠原料市場明佳塑膠原料經營部老闆唐女士，是眾多受害者之一。她2003年與丈夫一起，在湖南老鄉的引領下，來到該市場開了塑膠店，2008年前還賺了些錢，但一場金融海嘯把她推向了低谷。
唐女士在金融海嘯前以每噸1萬多元進貨的塑膠原料，由於現在市場進價整體回落，只能賣到每噸八九千元，賣得心痛，但唐女士說「不賣也不行，因為需要現金流」。給唐女士致命一擊的，是去年下半年幾位老客戶的工廠倒閉，幾十萬元的欠賬沒辦法收回。今年開始，包括唐女士在內的大多數商家都改變了原來的銷售策略，再熟悉的客戶也不敢賒銷，寧願不賺這筆生意。
因為虧損經營已幾個月，現在唐女士連日常開支都感受到了壓力。她向記者傾訴，租了兩房一廳的房屋租金1,200元，商舖租金3,000多元，家裡公婆生病也沒錢寄回醫治，本來兒子和女兒都在讀高中，但兒子來東莞目睹了父母的經營艱難後，主動放棄了學業，在東莞幫忙減輕負擔。唐女士說到此處，眼眶已經濕潤。
營銷環節 互不信任
恐慌迅速蔓延給業內所有經銷商。經銷商朱俊華說：「大家都不是在想怎麼做生意，而是怎麼收債。」鴻運鞋材廣場副總裁蔡建鑫也持這種看法，他說，去年底以來最嚴重的還是信任問題，銀行不信任企業，供應商不信任企業，員工也不信任企業。因為，大家都「已經沒有喘息的機會」。
逆市擴張 看好前景
鴻運鞋材廣場副總裁蔡建鑫坦承，從去年9月開始，市場一個更重要的任務是支撐經銷商堅持下去。市場租金優惠達七成，對經銷商的租金讓利達到千萬之巨，原來舖租每平方米60元降到20元左右，倉庫每平方米從20元降到9元。
興業木材市場管理處徐曉的感受也很相似。他介紹，金融危機之前，興業的舖位供不應求，甚至需要排隊搶號，偶爾有人轉讓，接手者要加幾萬元轉讓費。現在考慮到經銷商的困難，興業木材市場主動減收一個半月租金。徐曉承認，這點錢只是慰撫飽受打擊的老闆們。
提及專業市場的前景，徐曉樂觀地表示不用擔心，興業公司前期積累的家底殷實，而且「金融危機不會一直持續下去，大不了三五年！」蔡建鑫也認為，珠三角前景不會有什麼大問題，最多是增長空間大還是小而已。他的理由是﹕「這一行真正的發展才一二十年，再短的產業壽命，也不可能這麼短。」
值得一提的是，鴻運鞋材廣場第二期是在2009年元月才開張，目前又在籌備第三期。為何在生意並不景氣的情況下還逆市擴張？蔡建鑫說道理很簡單，「大家都搞的時候就沒搞頭」，現在是抄底的時候，經濟復甦的時候好機會未必輪得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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