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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樹理故居（山西晉城）
李國濤
趙樹理故鄉山西省沁水縣城內有趙樹理紀念館。我去看過。館在山頂，四周有樹林、草地、花壇，真好。據說，建築費用達2000餘萬元，建築面積5000多平方米，佔地共20畝。只一個多功能會議廳，就有三百多平方米。但是在太原市內，只保留了趙樹理故居。我住在山西作家協會的宿舍，宿舍在一條胡同裡。在這個胡同的對面，就是「文革」前趙樹理的住宅。一個小小的四合院，磚木小房。據說以前還有後院，後院裡住着別的藝術家。現在那個後院已拆，了無痕跡。
這個趙樹理故居，修建得還不錯，門前牆上有薄一波題字「趙樹理故居」，是1986年寫的。這故居修得稍稍顯得新了一點，遺物也少，原來的傢具幾乎沒有。門前立了一塊石碑，上書「趙樹理舊居」五個字。據說趙樹理晚年就是在這裡度過的。大約兩年前，趙樹理的次子趙二湖來我家閒坐，他拿他寫的幾篇小稿給我看。閒談中好像也說到這個故居裡的情況，舊物實在不多。後來就扯到當年，也就是文革時的事。那時趙樹理已無人理會，偶有鬥爭會會叫他去參加吧。趙樹理這人一輩子都喜歡在冬天圍着火爐坐。趙樹理是1970年去世的。之前的一年，他已無事可做，又怕冷，冬天老是坐在爐火邊，還氣喘噓噓。沒事，就把紅薯、山藥蛋或窩頭，烤在火爐上，烤得很好。那時候，孩子們不上學，不管哪家的孩子從外面瘋跑進來，都可以任取一塊，熱熱地吃下去。他看孩子吃，很高興，他可以說是一位極普通極善良的老頭。在趙樹理去世後，他家無法在太原生活，曾回老家沁水縣尉遲村。那時桌椅瓢盆都是有用的，用卡車搬走許多。所以，舊物實在也沒有留存什麼。
行文至此，我倒記起一件事。也是前一兩年，《黃河》的主編張發叫我到他們編輯部去看一件傢具，說是要鑒定一下。我去了。原來那是一張辦公桌，有普通辦公桌三個大。他問，是不是趙樹理當年用的。我說，是。我並沒有同趙樹理同時在山西作協工作過。但是這個桌子，在我來《山西文學》時，就在編輯部裡，是由《山西文學》美術組的兩位編輯使用的。有一位美術編輯與趙樹理同事過，他說那就是當年趙樹理辦公室裡用的。至於趙樹理為什麼用那麼大的辦公桌，他也說不清。那時，當美術組的畫案用，正合適。後來不知為何，也許因那桌子大而無當，也許因為現在不需要畫案了，所以就搬走了。搬到哪裡？搬到燒暖汽的鍋爐房。張發在鍋爐房看到，知道要劈碎，當木材引火，就把他搬回《黃河》編輯部。是的，它已經比在《山西文學》時又破舊了幾分。張發要我鑒定的就是：趙樹理的舊物。他還說，「你寫一篇文章吧。」我說，這點事，寫什麼呢。沒寫。
且說我每日來往趙樹理舊居門前多次，有時見到行人或出租車司機還以這個地方作為方向標誌。但是前幾天我在這故居前遇到兩位路人，聽到他們的談話，卻頗有所感。覺得他老人家的背影也如現在熙來攘往的人群一樣，少有人認得清了。我那天遇到的是兩位青年，像是一對夫婦，都很有文化教養。走過那個石碑和那個宅門時，他們都看到趙樹理的名字。一個說：「趙樹理……是作家吧？」「對，他寫過『二黑』……」「不是二黑，是—『小二黑』……」「對，《小二黑搭車》！」「不是，不是什麼『搭車』……」「那—是什麼？」「是《小二黑結婚》！」「對，對！是《小二黑結婚》，那時候喜歡寫什麼『結婚』的故事。……」談着，他們走過去了。三四十年前，太原人誰不知道趙樹理寫的《小二黑結婚》呢？誰又不知道「搭車」這個詞兒呢？現在，對新的一代人來說，《小二黑結婚》已漸漸變得陌生了。對趙樹理其人，也還知其名，但是作品，卻很少知道了。《小二黑結婚》尚且記不住，那麼《三里灣》和《鍛煉鍛煉》，怕是更難說得出了。時光流逝，真正能留下來的作品有多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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