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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攝:梁小島
「其實我不可以叫做『收藏家』。」四十出頭的鍾燕齊,上月在本地商場舉辦40年代以來港產玩具的懷舊玩具展,400多件藏品還只是冰山一角,而此前的幾年裡,他更展出過舊款寶麗萊相機、港產水晶球、港產月餅模等等系列,無不成為香港近50、60年輕工業發展史的最佳注腳。其中最有話題性的,當屬「九龍皇帝」曾灶財的所有筆墨遺物,更是「港產無疑」。
普及意義上的收藏家,莫不以藝術價值及市場價值為重,但在鍾燕齊心裡,卻有另一番打算。「以前我捐了太多東西給香港的博物館,那些更加古舊,但到最後博物館勸我不要再捐了,說已經無位擺,而且就算過了50年、100年也未必被人看到。」
「所以這就是為什麼我不停地找商業機構做展覽,以前覺得博物館是一個好的收藏所,原來不是,只好自己做。」
做九龍皇帝的遺物代理
2004年,有本港街頭塗鴉代表人物「九龍皇帝」曾灶財的墨跡現身蘇富比國際拍賣行,最後以5萬多元成交,而認識曾灶財長達16年的鍾燕齊,在2007年老人過世之後,成為其遺物的保管人。
「我是在街上認識財叔的,看到他在街邊寫字,覺得這個伯伯好有個性,原來小時候是看他寫的字長大的。一路和他接觸,從來沒想過這個老人家的東西會值錢。」
「我和他完全溝通得到,其實他根本就是選擇性與人溝通,他不信你就會講一些讓你聽不懂的話。但他要是信你,講話就很清楚。他身邊能信得過的人不多。」財叔信得過鍾燕齊,指明將身後物留給他,而鍾燕齊覺得自己要做點事情。
「好多項目包括同大財團、私人機構、出版社,甚至同蘇富比的合作,明年全年的內容都已經安排好。你會見到,其實世界各地包括文化界、私人財團都完全認同財叔創作的作品。」今年的9月中,鍾燕齊還將出版一本書,主要圍繞曾灶財作品是否為藝術品這一爭議性的問題,收集贊成和反對者們的聲音。
「這本書是為了給日後留下一個教學或者討論的工具,因為所有藝術家的東西都是有爭議性的。」
從生計到收藏
鍾燕齊現住大埔大美督村屋,有天台可觀星,可聽犬吠鳥鳴,居住環境優先於交通時間,是他在日本生活時學到的理念。「今年我給浸大講過一個talk,關於什麼叫做幸福的建築。我到過很多天台屋,也見過很多豪宅,住豪宅的人我並不覺得開心到哪裡去,相反住天台的人一家大小可以好開心。為什麼?原來物質在人的生活裡不是最重要的。」
交談後記者才明白,這種對物質生活的認識,和他很早就獲得過物質的富足有關。鍾燕齊中五畢業便出來做事,80年代的香港經濟正是一片勇往無前的風光。第一份工在新世界旗下的酒店做Room Service,「就是執拾房間,在當年來講,這種工是超高薪水的。底薪6、7千元,包三餐,tips特別高,我試過一個月賺3萬多元。一個中五生可以賺這麼多錢,周圍所有人都不信。」從沒想過長久做,一個偶然機會他報讀了一個設計課程,畢業時,作品拿了全校大獎。之後便是鍾燕齊成功殺進廣告界和設計界的故事。
至於收藏成為癖好,事由1991年為學日語特地遊學日本的經歷。初到東瀛,鍾燕齊的日常所需,全從滿街的「垃圾堆」裡撿來。「什麼都有,40吋大電視、天文望遠鏡,最癲的時候一次過撿到1千件T恤,拎去派給中國留學生,還帶回香港派朋友,送都送不完。後來拾得東西多,周日在公園擺攤,有時一個下午可賺6千港幣。」「這叫善用資源。」
回到香港,眼見政府的重建項目愈演愈烈,舊樓老區拆少見少,鍾燕齊意識到保存的重要。「一張單據、一張影樓的像、一個月餅盒,其實這是反映一個時代的。」「但香港的經濟發展單一,不會有這個思維要去處理這些舊物。現在講保育有什麼用?之前已經清走那麼多了。」鍾燕齊收藏的舊物,家中早已放不下,要特地租倉庫來存。
說回曾灶財的遺物,鍾燕齊的反應有些激動,「以前會覺得很悲觀,好像純粹一個人做保存,做不了什麼,也看不到出路,當接觸的人越來越多時,就有了啟發,比如選擇同蘇富比合作,將來拍賣的所得,我會成立一個基金會。」
「既然香港的文化水準都沒到的時候,我不如將這些東西放出去,等50年後、100年後,當香港政府需要時,他們總可以有途徑找回來。」
「這些舊物都是這樣,我將來也不會帶走,只是用這種激進的方式令政府有所反思。」話說出口,有點理直氣壯,還有點得意。記者終於理解,鍾燕齊為何不是收藏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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