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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無聊抵抗無聊」,不正是青春時期最佳的行動見證?
文:麥曦茵
《烈日當空》也許是正值青春末期的無聊青年恐懼失去無聊的無聊產物,因為我的成長夥伴叫「無聊」。
還在唸天主教幼稚園的時候,我是個一天不說無聊話就渾身發癢的孩子。逢星期三的早會,當所有同學在操場,汗流浹背地向主祈禱,我總會故意做點小動作,好讓修女罰我站在教員室門外,享受從門縫滲出的冷氣。由於經常被罰站的關係,除了腳瓜比平常孩子粗0.5cm(現在更粗了),也常令母親要低頭向老師道歉;抱歉媽媽,為了女兒把綠色手工紙藏起來撕碎,撒在別人的茶點上說是紙菜,這些芝麻綠豆又不轟烈的事向人道歉,現在想來也覺得有點丟臉。
多得香港教育制度,我被壓制不要過分釋放的無聊念頭,全數投放在我的首個作品裡。《烈日當空》的少年們正值青春末期,卡在成人與小孩的關卡,漫遊網絡、短訊、物慾橫流的虛擬與殘酷現實,面對即將要踏進成人世界,學習成人,感到納悶而恐慌,卻又早知道,無可避免。成人眼中的荒謬行為,是無法確立自我的反撲。當然,戲中被稱作「引發青年問題的問題青年」,其實和社會/家庭/教育問題不可分割,但這些納悶嚴肅又暫時改變不了的頭痛事,我決定不在這珍貴的專欄重提。「憤怒也無補於事啊,站在這位置我們也不能做什麼啊……」這些話聽多了,連反駁也提不起勁,讓我覺得自己正逐步成為我討厭的可悲的成年人。
我們是真的什麼也改變不了嗎?或者我們是害怕說了出口但辦不到,最少我是。當走向青春末期,想學會承擔更多,想變得更可靠,也就更害怕承諾,害怕令人失望,害怕將夢想宣之於口,尤其在這嘲笑熱血,鄙視夢想的年代。算了,讓我們專心討論「無聊」和「青春」。
有一次跟我父親說起(這種事不宜向母親提及),青春末期其實像更年期,是一場受荷爾蒙牽引的災難,多疑,心煩,或暴烈或怯懦,接受不了身體上、處境上的轉變,強烈不安導致容易作出反常行為,甚至傷害自己傷害別人。分別是,青春期的人害怕踏進社會,失去繼續無聊的時光;更年期的人害怕被社會淘汰,日子變得無聊平淡。
想把對成長/轉變/無法抵受寂寞的恐懼說出來,想被看見,想變得有意義,想知道,青春除了大量的無聊,還有什麼?還有快樂和痛楚,還有渴望被愛和不敢愛人的矛盾,還有很多很多……然而106分鐘,不夠我把一切說清,眨眼便過。
因此,《烈日當空》以後,除了繼續創作,再沒有什麼能平息我心中的恐慌……
P.S.截稿日前一天,我出席了城大主辦的講座──「曝曬過後」,分享拍攝《烈日當空》後的啟發及發展,後來有位出席的朋友問我,是巧合嗎?因為一年前的11/3,剛好是《烈日當空》的優先場。抱歉,這真的只是巧合,但當不只一人留意到這巧合,並留言跟我說「烈日當空一周年快樂」,心中,很是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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