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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朴贊郁
文/攝:黃納禧 劇照:安樂影視
不知道朴贊郁來港多少次了,因採訪今屆「香港亞洲電影節」開幕電影的關係,記者才有幸得見真人。
憑導演前作「復仇三部曲」想像,朴贊郁該是滿臉暴戾,這回初見卻叫我驚訝——如此安穩沉着,氣質又跟《饑渴誘罪》中的主角尚賢如此相像。
「這是我第一次設計一個性格跟自己有所連繫的角色。」朴贊郁說。
那麼你是變異成吸血鬼前的尚賢,還是變異後的他?你是渴望殉道,還是更渴望被救贖的那個?
一切一切,有待導演親自解畫。
慾望起點
在《饑渴誘罪》推出前早已經知道,這個故事,在朴贊郁心中已醞釀了十年之久。
十年時間,說長不長,期間他完成了技驚四座的「復仇三部曲」,電影中對道德界線的挑戰與僭越、偏鋒凌厲的暴力場口,觀眾未必容易受落,但這些亦順理成章成為了很是「朴贊郁」的東西——一個又一個主角,在命運當前如臨大敵,深具意識的磨牙吮血,殺人如麻,最悲哀者莫過於終發現命運正是悲劇本身。在他風格化的處理下,同樣的題材相類的佈局大概可一直延伸下去;但他卻無法擺脫一個更極致的慾望,朴贊郁說,站於一個說故事者的立場,他必須把這個關於吸血鬼的故事拍出來。
「你問我為什麼歷經十年仍不放棄這個劇本,可能是這故事跟我成長的背景有關,因為我少時也是上天主教堂的;另一方面,我也在神父(尚賢)這個角色上投射了自己某方面的性格,這是我第一次設計一個性格跟自己有所連繫的角色。一如我以往的作品,這(《饑渴誘罪》)同樣是一齣關於道德兩難、罪疚意識的電影,但我認為今次對這兩個命題的闡釋是最極致,也是最純粹的,而這亦完完全全是一個我想向觀眾訴說的故事。」
《饑渴誘罪》便是以慾望作為起點,在這一點上大抵很可以從尚賢身上找到朴贊郁的影子,一種對達成慾望的不息死心。
身在醫院工作的神父尚賢,眼見生命的流逝而讓他希望挽救更多的生命,因此他參加了一項秘密研製致命病毒疫苗的實驗計劃。結果他獲得更大力量的願望成真,但從實驗外來的血液卻使他身體起了變化——他變成了一隻需要飲血維生的吸血鬼,問題卻在於他的信仰不容殺生;同時間,身體的變異更使尚賢愛上了朋友的妻子泰珠,這兩道難題亦使他走在信仰與道德的關口上。
淫猥之前
有一句名言:The way to stop power is more power,這話正好準確描述電影中尚賢的心態。他覺得沒能力幫助別人,因而希望獲得更多,發現自己駕馭不了外來的力量後,卻又進一步希望能兼及道德與信仰,慾望不斷膨脹,朴贊郁直言,他在設計角色之時正希望突出神父絕望的境況。
「一直以來設計的角色都是神父,但最初的想法是他(尚賢)有另一個身份,是一個讀醫科的神父。但後來我想,若主角是一個只會為別人祈禱的神父,他因此而感到不滿足,覺得自己沒有更大的能力幫助別人,這才是他最關切的問題。如果他一早就有能夠實在醫治別人的能力,就無法突出他的絕望感,也無法鋪排下去。」
尚賢的經歷,本來就已體現了朴贊郁「最極致」、「最純粹」的目的:一個掙扎在信仰與身份(吸血鬼)之間的神父,既因信仰而不能殺人求血,又不能放棄吸血自殺而與教義相違,這種動彈不得的狀態已經十分令人感到可悲。
然而,命運的巨輪並沒有停止轉動。好友妻子泰珠的出現使尚賢無法自拔的愛上了她,甚至可為這女子放棄信仰,在愛慾中沉淪下去。
「但泰珠不同,她是可以自己選擇的」,朴贊郁說。例如她選擇傷害自己,欺騙尚賢殺掉自己的丈夫,並選擇與一個擁有無限權力的人雙宿雙棲;她的選擇不但左右了尚賢原來已在動搖的宗教意志,而在犯淫的情況下,泰珠一步一步加深尚賢的道德、身份危機,甚至逼令他終於犯下殺戒。
放血之後
朴贊郁向記者一再強調,尚賢是一個十分特別的角色,他的可悲之處在於無論情況是好是壞,他都想盡力堅持自身的道德與信仰價值;就算後來被泰珠利用,他也只有在有限的情況下作出最好的選擇,即是,在把泰珠殺害後用血液將她救活,在她變成殘暴不仁之後強逼她一起殉情。
然而這份情,不同於朴贊郁以往的作品,激烈中似乎又回歸到更普遍的男女之情層面。如果說「情」是「復仇三部曲」中明顯的副題,那份出於導演個人的「同理/情心」(sympathy)可以相當動人,卻又可以理解成導演很私密的一己感受;但《饑渴誘罪》在圍繞種種推上極致的兩難處境以外,朴贊郁似乎終於肯為觀眾提供一個take it for granted的愛情故事——男愛女,女騙男,殉情收場——那我就懷疑:在「復仇」之後,「愛情」會否成了朴贊郁電影世界中新的關鍵詞?而他又能否突破「復仇」時的戲劇張力,憑「愛情」再創另一高峰?然後記得他曾經說過,愛比恨更難拍,此刻仍言猶在耳。
公映日期:十一月五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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