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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山天街。 資料圖片
張衍榮
有關天街的文字記載，最早見於北宋初年。天街的店老闆說，哲宗元佑年間（1086—1093年），兗州府官吏邵伯溫遊泰山，寫了篇《泰山聞見錄》，文中說：「因登絕頂，行四十里，宿野人之廬」。到明朝中期，隨着香客和遊人的增多，天街也開始繁榮起來。隆慶年間（1567—1572年），馮時可在《泰山記》中說：「登天門，則平壤矣，市而廬者百餘家」。
自從天街有了客店，其數量和規模就成了泰山興衰的晴雨表。歷史上，客店最多的時候達到百餘家。天街經營客店的人，一般是白天賣香火元寶，晚上招待客人住宿。
天街上店舖雖不少，但都是貧苦山民開設的，房屋是山石壘牆，茅草蓋頂，屋內狹小昏暗，就是這樣的房屋一家也只有兩三間。個別有五六間客房的，也就是大店了。這種情形一直延續到二十世紀八十年代。1982年天街大規模拓寬改造，低矮的草房被拆除，天街舊貌換新顏。
店老闆說，你注意沒有？天街招幌，也是一大特色呢！
哦？我不由笑道，我還真沒注意到呢！
店老闆指指店外，不無自豪地說，它不同於一般店舖的文字招幌，也不是常見的實物招幌，而是一種獨特的標記：有笸籮、金牛、鸚鵡、鞭子、金錢、棒槌、響旦、笊籬……有些標誌物用雙體，如雙升、雙鞭、雙棒槌、雙牛、雙鐘、雙錢、雙鞋等等。這樣做，有的是為了表示區別，有的則以示吉利。
店老闆說，大部分店招都用木料雕刻，做成後又塗漆、畫圖案，力求精製，客店便因這些標誌而得名，如金牛家、金鐘家、鸚鵡家、雙升家等等。
店老闆介紹道，這種實物店招，始於何時，也不見有記載，只是據老人們回憶，清末時候就有，一直沿用不變。年久店招用舊，重新上漆，店前招幌總是醒目的。到建國初期，天街有十家老店，本地稱為「天街十大家」。這十家老店有雙生老店、笸籮老店、金牛老店、笊籬老店等。
店老闆的介紹更令我興趣大增，便問，為什麼不使用文字招牌呢？
店老闆解釋說，原因來自兩方面：
店主方，因為開的都是下等客店，設備簡陋，自己又不識字，請人家寫招牌怕花錢，文人學士們也不屑為這種山野小店動筆，因此刻個玩意掛在店前正合店主的心意。一人先這樣做，後來者紛紛效仿，逐漸形成了風氣。
客人方呢，香客中女人比較多，不識字的也佔大多數，文字不如實物生動好記，初次上山記住了，下次朝山還到這個店裡來。熟客到來，店主早把香燭元寶準備好了，不用香客費心。各店有各自的老主顧，彼此和平共處，用不着互相爭買賣。實物招幌與那個時期的人情世故非常吻合。
店老闆還告訴我，有人把天街老店門前掛着的笊籬算作實物招幌，這其實是不對的。早先凡掛笊籬的店，均表示本店備有清水素麵。為什麼要作這種表示呢？原因就在於當年上山進香期間，多數香客為了表示虔誠，是不吃葷麵的，只有下山後才用酒肉葷席。所以早先天街老店幾乎家家門前都掛笊籬，後來因為天街老店備有素麵是盡人皆知的事情，許多店就不再掛笊籬了，只有一家保留舊俗，年年照掛，倒成了一種特色，被人稱為「笊籬陳家」。
除民間客店外，岱頂官署與道觀，也為遊客提供食宿，但去住的多為有身份的人或者是官吏。岱頂官署設在碧霞祠東神門外，與碧霞祠一牆之隔，過去是三進小院，據明代《岱史》記載，此處原為「香稅總巡官所居」。明代很多名人，如王守仁、邊貢、李攀龍、王世貞等，都曾在那裡住過。康熙二十三年（1648年），康熙皇帝登泰山極頂，官署改為行宮。
眼下，天街有客店商舖十九家。這些客店分別屬於泰山管委會、泰山旅遊索道公司、氣象台、電視轉播台等駐山頂單位。
店老闆介紹說，天街附近，有「象鼻峰」、「白雲洞」、「青雲洞」、「孔子崖」、「孔子廟」、「北斗台」、「斯碑岩」等景點可供遊覽。
店老闆笑道，天街自然風景優美，又商舖林立，依岩而建的仿古店舖更是流光溢彩。這種亦景亦街，遊人如鯽，買賣興隆，交相輝映的景觀，是天下任何一座名山所無法比擬的。走進天街，無論是觀景還是購物，都十分愜意。這種特有的景觀和風俗，使天街成為內地十大特色市場之一。
是啊，在我印象中，包括五嶽在內，中國的名山大嶽，都或多或少有些依山建築，但又不外乎寺、廟、觀、祠之類，盡是些佛、道、儒的玩意，正所謂「天下名山僧佔多」，宗教色彩濃，叢林香火旺。能夠像它這樣僧俗共處，形成街道規模，瀰漫市井氣息，具有商業特質的，還真就此一家呢。
別過店老闆後，我便尾隨一旅遊團隊，直奔天街腳下的「南天門」。
導遊介紹說，南天門又名三天門，位於著名的十八盤盡頭，坐落在飛龍岩和翔鳳嶺之間的山口上。因為時常雲霧繚繞，仰視猶如天上宮闕門戶而得名。
南天門為城樓式建築，分上下兩層，創建於元至元元年（1264年），明清多次重修，建國後又翻修兩次。門聯書云：「門闢九霄，仰步三天勝跡；階崇萬級，俯臨千嶂奇觀。」上覆摩空閣，內置三尊明萬曆年間女神銅像。下層為拱形門洞，條石壘砌。
門內有小院，正殿為三靈侯殿，宋真宗東封泰山時建，祀周諫官唐宸、葛雍、周武三人，後改為關帝廟。今置東嶽大帝銅像。正殿前為東、西配殿，1984年重建，內供明代萬曆年間女神銅像。
正殿後是新闢觀景台，石欄半圍，開闊寬敞，可瞻岱陰諸景。
導遊不無遺憾地說，可惜了，今日天公不作美，岱陰諸景看不見了……
導遊小姐的由衷傷感，不禁令我想起那部小說的作者來。將天街選作小說的演繹環境，究竟是斯人有着類似的經歷，刻意所為，還是他的靈機一動，偶然得之？真是棋高一着啊！你看，天街既是紅塵中的仙境，卻又分明是天界中的紅塵。要浪漫麼？它能讓你滿眼盡是浪漫。要世俗麼？它又能讓世俗無處不在。我恍然大悟，何須煞有介事前來尋覓？無論追求浪漫的，還是享受世俗的，都可以毫不費力地在這裡得到充分滿足。愛情，幾乎人人都希望它是浪漫的，而婚姻，又幾乎是充滿世俗的。這一對「死敵」，也只有到天街這種地方才有望和解。而且，幾乎不用費什麼周折，人人都可以到這裡來，盡興唱一曲「有情人終成眷屬」的繾綣之歌。就像我那兩對難以猜透關係的纜車冤家樣。各得其所，皆大歡喜，那該是何等的愜意啊！
追求這種婚姻與愛情的世外桃源，似乎隱隱在訴說着什麼。到底是什麼呢？圍城的突破？情感的宣洩？還是模式的嬗變？恐怕只有那些「有情人終成眷屬」的，或者有情卻未必成眷屬，或者成眷屬卻未必有情，或者曾經有情後來生變卻至今依舊是眷屬，或者先成眷屬後有情的人，才有資格回答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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