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與空間：石頭可以抵擋一切

放大圖片

——泰山石敢當的鎮宅辟邪傳說

香港城市大學中國文化中心 陳煒楨／整理

　自古迄今，人們都希望自己的生活環境平安吉祥，然而，由於自然和社區環境的複雜多樣性，不是所有住宅都處在背山面海，坐北向南的舒泰環境，總有一些是面對着破山、尖角、道路直沖、巷口、橋樑等，為了消除視覺上和心理上的不安，以祈求合家安康，堪輿學家提出使用辟邪物或化煞工具應對「惡劣」環境，如泰山石敢當、八卦牌、獸石牌、桃符、鎮符和石獅子、銅獅子、麒麟等等。

　在種種應用在民宅的辟邪物中，泰山石敢當可以說是最常見的。將泰山石敢當立於橋道要衝或砌於房屋牆壁的習俗不僅流傳到全國各地，還傳播到世界各地，如台灣、韓國、日本以及歐洲和美國等的華人社區。有些專家認為，泰山石敢當所表現的祈福求吉文化，體現了人們普遍渴求平安祥和的心理，同時揭示了中華民族的人文精神和文化創造力。

　葉濤在講座介紹說，「甚麼是石敢當？它意味着石頭可以抵擋一切不祥的東西。在屋角街邊樹立石敢當，或稱泰山石敢當是一種民間信仰習俗，而在山東泰山一帶的民間傳說中，石敢當更演變成為一位驅邪英雄、護民力士。我今天會給大家分析石敢當是從一種靈石崇拜演變成英雄傳說的歷程。」

　葉濤在1984年畢業於山東大學中文系，及後留校任教。2001至2004年，師從鍾敬文教授、劉魁立教授，於北京師範大學獲得法學（民俗學）博士學位。2008年4月起任中國社會科學院世界宗教研究所研究員、山東大學文史哲研究院教授、博士生導師。他的研究領域為民俗學與民間文學理論、中國民間信仰、區域民俗。其主要著述有《中國京劇習俗》、《民俗學導論》、《中國民俗》、《泰山石敢當》、《中國牛郎織女傳說》、《泰山香社研究》等。

「泰山」在前 威力更大

　關於石敢當的文字記載，最早見於西漢史游撰寫的《急就章》：「師猛虎，石敢當，所不侵，龍未央」。唐代以前，石敢當一直作為建築物的奠基器物，唐以後，其功能從鎮宅轉變為辟邪、化煞。據宋人施清臣《續古叢編》記載，當時南方街鎮丁字路口上都安置石敢當，以壓制邪氣和化解沖煞。至南宋末年石敢當已完全轉變為辟邪物，使用地點也擴大至河岸、橋頭、村落入口等，功能也涵括至「鎮百鬼、壓災殃、止風邪」等，在福建莆田發掘出的一塊唐代大歷年間的石敢當上，就刻有「石敢當，鎮百鬼，壓災殃，官吏福，百姓康，同教盛，禮樂張」的字樣。

　從明代開始，石敢當習俗與東嶽泰山崇拜緊密結合，由石敢當發展到「泰山石敢當」（見圖一）。泰山是中國的名山，是歷朝歷代皇帝封禪拜山之地。自古以來，有「泰山安則天下安」之說，石敢當習俗和中國人「魂歸泰山」的信仰結合在一起，石敢當之上加上「泰山」二字，使石敢當更有「一夫當關，萬夫莫敵」的氣勢，更受民眾的歡迎。從此以後，「泰山石敢當」習俗以山東泰安地區為中心，迅速擴展到全國各地乃至海外華人社區。

明清以後 變化多樣

　大量史料顯示，明清之際，泰山石敢當信仰習俗已經廣泛出現在以東南沿海為主要流傳區域的中華大地上，並在陸路傳播的基礎上，向海外流布。石敢當向海外傳播的路徑與東南沿海居民向海外移民的路徑是一致的。以琉球（沖繩）為例，明清時期，琉球原為對中國朝貢貿易次數最多的一個藩屬國。歷史記載，明代福建居民中有三十六姓移至琉球，這些福建移民的後裔經常回閩經商，而福建原有的石敢當信仰也就傳到了琉球，並通過琉球進一步向日本其他地區傳播。沖繩現在還存有清朝初期豎立的泰山石敢當。「誠然，受中華文化影響的地方都會出現石敢當的信仰文化，日本就有非常多的石敢當，而日本人更有石敢當的研究著作。」葉濤說。

　至民國時期，關於泰山石敢當的記載大量出現在各地的地方誌書中。如民國十年《合川縣誌》在「信仰民俗」中有「石敢當」條：

　居民宅當沖射處，於門前立一石以禦煞星，曰「石敢當」。……今人家有埋石於門中，立一虎頭，書曰「泰山石敢當」五字；又或閘額中釘一虎頭，匾上書「一善」兩字，謂此可以避煞。

　民國二十一年《萬源縣誌》也有與《簡陽縣誌》類似的記載：

　縣俗，人家少埋石者，多於中門釘一虎頭牌，中書「泰山石敢當」，或立石刻此字，猶古意。虎頭，俗名之曰「吞口」。

　民國二十一年《渠縣誌》「信仰民俗」中有「鎮厭」條：

　居室犯凶煞者，於門前立石，高三四尺，圓瞪兩目，張口露牙，大書「泰山石敢當」五字於胸前，或於門楣懸圓木若車輪，以五色繪太極圖及八卦於其上，或貼「一善」二字與「山海鎮」三字。凡以鎮厭不祥也。

　從民國年間的資料來看，泰山石敢當信仰習俗不僅在傳佈區域上十分廣泛，而且其功能本身也出現了多樣化和複合型的特點，進一步反映了泰山石敢當習俗在民間影響的增大。

　葉濤具體舉了一些例子，他說﹕「我到福建考察的時候，在鄉間和城市都看到很多石敢當，如民國年間的資料所言，石敢當的形象稍為不同，它並沒有「泰山」二字，反而是畫上了虎頭，代表了虎虎生威和鎮壓妖邪。正是因為石敢當有鎮宅、辟邪、治鬼的功能，民間慢慢就給石敢當賦予生命力，既流傳說它力大無比，又說它是治鬼的英雄，把石敢當想像成一個非常威武，而且能夠降魔伏妖的英雄形象。我在泰安的一個公園裡找到了一個豎立的石敢當英雄雕塑（見圖二）。」

結語

　姑勿論現代人是否視石敢當為一種封建迷信，它的「平安」文化內涵和當前構建和諧社會有不少相通之處，而且增強了中華民族文化的親和力。它除了表現中國人崇敬泰山的傳統習俗，還具有美學和藝術的研究價值。其造型呈現多樣化，不同地方的石敢當樣式不同，有淺浮雕，有圓雕，還有各式各樣的圖案（見圖三），還有那些在民間口頭傳承的神話故事和民間藝人創作的神話戲曲等。時至今天，石敢當更兼備裝飾的功能，為建築物化煞辟邪之餘，更增添一分美感。　（本文圖片由城大中國文化中心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