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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小彬
中文有一成語「雁過拔毛」，原形容武士技藝高超，後來比喻人非常貪心，愛佔便宜，經手辦事便圖謀好處撈取私利。語出清代文康著《兒女英雄傳》第三十一回。
在中國內地，舉凡教育、醫療、交通、供水、供電、旅遊景點、城市建設等公共事業或事項，多由半官半商亦官亦商的機構壟斷經辦，這些民眾須臾不可離開的物事，便成為一些部門謀取利益的最佳平台，現代版的「雁過拔毛」無時無刻不在上演。
利慾熏人心
7月27日，家住上海市的伍小姐在建行ATM機上跨行取錢，取完才知道被銀行收了4元的手續費。曾經被廣為詬病的銀行同城跨行ATM取款手續費，近期再現跟風上漲之勢，繼工商銀行、建設銀行、農業銀行和中國銀行實行ATM取款手續費4元的標準後，交通銀行、廣發行等股份制銀行也上調了這一費用。
近年來，已有十多個省份和幾十個大中城市上漲了水價。從去年1月起，廣州自來水全面漲價，4月1日，南京上調自來水價，無錫、揚州、常州隨後跟漲。4月27日，上海市發改委舉行居民用戶水價調整聽證會。5月10日，北京市水務局宣佈調整水價。今年以來，又有深圳、佛山、東莞、蘭州等城市提高了水價。其中蘭州市水價因為在9年之內連漲5次，引來了眾多的爭議，被媒體推到風口浪尖。
今年5月30日，山東省物價局召開「三孔」門票價格調整聽證會，擬將孔廟門票價格由90元/人調為110元/人，孔府門票由60元/人調為75元/人，孔林門票由40元/人調為50元/人。而雲南石林的門票價格，已經從140元上調到175元。據報道，包括武漢黃鶴樓、陝西大慈恩寺、湖南植物園在內的諸多景點，近期都出現了門票漲價的情況。來大陸出席兩岸經貿文化論壇的中國國民黨副主席蔣孝嚴，驚詫於內地「連寺廟都收費」。
7月1日，時速300公里以上的滬寧高速鐵路正式運營，速度快、班次密乃其優勢，但不少市民對高鐵昂貴的票價頗為頭痛。滬寧高鐵一等和二等票價分別為233元和146元，而原來動車組的一等和二等票價分別是112元和93元，普通列車的票價僅為47元，高鐵票價分別高出動車組108%、57%，是普通列車票價的近5倍和3倍。高鐵開通後，原上海站始發至南京的動車組取消，許多人因此感歎自己「被高鐵」，無奈之下只好減少出行。7月20日，從蘇州始發到上海虹橋站的高鐵列車上，有的車廂只有一名旅客或者數名旅客，更有車廂沒有旅客。
「雙面怪角」
交通、供水、旅遊景點和其他以贏利為目的企業不一樣，屬於公共事業。何謂公共事業？按專家的解釋，是指關係到社會公眾生活質量和共同利益的、以公共事務為內容並包含公益性的經濟活動及事務。公共事業是由公共財政、即政府動用資金支持的。
舉辦和管理好這些事務，是政府必須承擔的責任。政府的經費來源是稅收，而稅源是人民。政府有權徵稅的一個重要理由，就是要保證公共事業的正常運轉。
概言之，公共事業是涉及國家長遠利益的微利行業，其競爭不能激烈，但產品供給不足則會引起社會動盪，所以需要民眾和媒體的監督，促使它從社會公益出發，不斷提高服務水平和質量。如果公共事業過於強制，就走向行政性質；過於追求利益，那就是工商行為。而如今一些公共事業部門和單位，全然忘記了自己的身份，忘記了納稅人的供養，更拋棄了社會責任，其穿衣戴帽，雖以公權示人，說話做事，卻惟以謀利為重。這樣的雙面角色，真正令人拍案驚奇，可謂世間之大怪者。
公權不可私用
我們來辨析其「怪」。
旅遊景點門票價格之所以「高」，而且還不斷上漲，實際上是一種公共資源被私利化的結果。原本是「祖先留下來」應由「國人共享的」景區資源，被地方化、部門化了，成了他們的私產，又演變為他們榨取和掠奪遊客錢財的道具。滬寧高鐵運營後，取消原來上海站始發至南京的動車組列車，讓乘客無從選擇，這不僅不公益，也非正常的市場行為，而屬於「強買強賣」。各地水價一再上漲，所謂的「供水價格調整聽證會」，已經成了水務部門為自身利益披上的「合法性外衣」，但水資源究竟稀缺到什麼程度，水環境治理成本到底是多少，從沒有人給出確切的答案，反正水價到時上漲無誤。凡此種種，都讓人領教了一些壟斷部門日趨蒸騰的「霸氣」，這不僅使公共事業的公益性蕩然無存，甚至正在使公共事業蛻變為一種公害。
當公權力可以這樣使用的時候，對普通人來說，是最糟糕的事情。
為制約公權的濫用，為束縛權力的狂傲，一些人大代表、政協委員、專家學者和堅守良知的媒體，還有一些可敬的公民們，多年來一直頑強努力。中國社會的進步，自踏入新世紀以來，就體現在對公權力的約束和制衡上。2003年3月的「孫志剛事件」，經媒體報道後，在全國引起強烈反響。北京幾名學者聯合上書，聲討蔑視和侵犯人權的《城市流浪乞討人員收容遣送辦法》，在舉國一致的譴責聲中，此惡法於當年6月被廢止。2006年11月，一個嚴重危及公共安全和衛生的化學工廠PX項目在廈門開工，廈門市民得知後，群情激奮，同時又顯示了高超的鬥爭技巧，百萬市民傳送同一短信反對PX項目，2007年6月1日和2日，兩萬多市民上街「集體散步」。在社會各界的壓力下，廈門市政府宣佈緩建PX項目，並將項目遷移。河南新密市工人張海超，常年從事破碎、開壓力機等有害工作，被多家醫院診斷為塵肺後，鄭州職業病防治所卻不承認，2009年，張只好到醫院「開胸驗肺」，以悲壯之舉震驚了全國。之後，鄭州市政府組織開展職業衛生專項監督檢查，建立診療救治綠色通道，並下發文件要求建立職業病防治的長效機制。
但由於力量對比懸殊，民意、公益取得的勝利還是太少，喧鬧一時終歸平靜和失敗者居多，有關城市拆遷條例的修改就是這樣。在各地「經營城市」戰略中充當開路先鋒的強制拆遷，在去年11月成都市民唐福珍自焚抗議後，受到社會各界痛斥，有學者上書建議修改拆遷條例。新的拆遷條例雖已向全國公佈徵求意見，可正式頒行遙遙無期，近來有人士透露「很可能胎死腹中」。原因在於舊的拆遷條例有各地政府的支持，不少政府人士認為新條例過於照顧民眾利益，心有不甘百般阻撓。由此，我們可以看到地方政府「游說」和「博弈」力量的強大，可以看見一些地方的公權與民眾利益的對立，也可以見出有些人和部門攫取民間財富的貪婪。
中國社會的進步，於是顯得格外艱難、蹣跚。這種遲緩、頓挫，令許多人感到失望、傷心，甚至絕望。但不管怎樣，正義、公平和民主，乃當今世界主流。仍在中國盛行的「公權私用」，「公共事業蛻變為害」，是任何一個文明社會和現代國家的悲哀，決非民族社稷之福。隨著愈來愈多的人們的覺醒，既得利益集團和壟斷部門欲長期壓榨盤剝民眾，已是千夫所指。「公權私用」不得人心，「雁過拔毛」應當休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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