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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王府井大街，就像北京城「燃燒的心臟」。 網上圖片
陳曉鳳
當你深夜12點以後行駛在北京大街上時，會覺得北京正在變成不夜城。
繁忙的白晝過去後，深藍暮色中的條條大街都是奔流不息的車燈之河。
交通晚高峰比清晨更長更不規則。人們必須正點上班，下班時間卻千差萬別。朝九晚五的工作時間僅屬於機關事業單位，更多的北京人下班都在晚上7點以後甚至更晚。加班成為上班族的恆常生活狀態。從京廣大廈到上地大廈，北京各個城區寫字樓過了晚上10點依然窗口燈光點點。有上班兒女的人家，晚飯都從20年前的6點推遲到8點以後。蜜罐中長大的80後，趕上辛苦的加班時代。母親給孩子精心準備的晚餐常熱了又熱，結果一個電話打來，今天又來不及回家吃了，在單位叫了肯德基外賣。很多本來苗條健美的年輕人，上班後迅速變成了大腹便便的胖子，原因就是晚餐吃得太晚太好。焦慮疲憊之下，很少人能抗得住多油美味晚餐的誘惑，脂肪肝已經如瘟疫般，在年輕人中間蔓延。
22點後的地鐵站依然與白天一樣繁忙。站口的報亭、黑車、小販，個個精神抖擻，盡力招徠著每一塊錢的生意。一份報紙一份肉夾饃，能滿足一個上班族的全部需求。比較偏遠的城鐵站，常有慈愛的家長日復一日接上班晚歸的女孩兒，風雪交加的冬夜便踏雪駐立在站口，注視著站口湧出的人流。
夜幕降臨時分，北京小販最活躍的時刻就到了：因為城管下班了。公交換乘站點是小販雲集之處。晚8點下了公交車，最先鑽入鼻孔的，可能就是炸臭豆腐的味道。雖經在環境整治中那味兒已弱化很多，卻依然刺激著人的嗅覺。只見小販把切成小塊的豆腐往油鍋裡一放，眨眼變成金黃色出鍋，澆上酸酸辣辣的作料，立即喚起味蕾的歡愉。在寒意襲人的冬夜，一碗熱而香的臭豆腐就是一個凡人的幸福。夜色茫茫中，從南城到北城的北京小吃都複製著一個「套路」：一字排開的小吃攤前，肯定有炸臭豆腐，烤粉腸，炒栗子，酸辣粉、雞蛋煎餅、烤白薯這幾個品種，根據時令不同再配有削菠蘿、糖葫蘆等等。除了小吃，從捏麵人到襪子、頭巾、皮夾、髮卡、文具，再到小貓、小狗、小雞、小倉鼠等等寵物，都能在夜市上買到。大學區附近的五道口的夜市繁華了多年，進貨品位在年輕文化人中頗有口碑。一位女大學生優雅地披在肩頭的絲巾，沒準就是在五道口夜市討價還價以20元就拿下的，時尚效果並不比大商場中千元一條的差。
小販的作業平台就是一輛三輪平板車，熱飲食物再加上活動爐灶。從業人員幾乎全是外地人，年齡多數中年以上；有身強力壯的中年婦女，也有兩鬢斑白的大爺，個個風塵僕僕，滿臉滄桑，身手敏捷，能在城管下手整治之前就飛速地捲包而去。雖然現在北京很多的城管對小販已睜隻眼閉隻眼，但小販的黃金作業時間依然是夜晚。夜色承認了他們的半合法地位，給了他們安全感。無論悶熱的夏夜還是寒風刺骨的冬夜，街頭巷尾都不乏堅守崗位的小販。他被灰塵與汗漬籠罩下，在路燈下削最後幾個菠蘿，在開始變涼的餅檔前等著最後的客人。每一張皺皺的小錢，都凝結著生活的苦鬥。
夕陽漸漸沉沒在西山之後，位於白石橋的國家圖書館也披上靜靜的夜色。遮擋夕陽的電動窗幕緩緩升起，閱覽室裡燈光通明。沿著透明的綠色玻璃樓梯拾階而上，經濟、但見一個個棕紅色的書桌都是伏案苦讀的人。技術、人文、藝術等各閱覽室裡都座無虛席。不少北京人認為，讀書比看電視更能讓人放鬆。瀏覽散文小說詩歌累了時，便可以去抄歌篇，看畫集。當你坐在半圓形的長沙發上，在星光閃耀的落地窗前安心讀一本好書時，夜晚也變得格外美妙。從辦閱覽證到喝純淨水，一切都是免費的。有位年輕的民工帶著渾身汗味走進閱覽室，粗聲大氣地詢問著，工作人員很客氣地告訴他想找的書在什麼位置。北京圖書館的閉館時間延長到晚上九點後，那兒就成了人們消遣的好去處。
把北京夜晚拉長的，是激烈競爭的商業。大超市是延長營業時間的領頭羊，佳樂福帶頭，華聯、超市發等等超市都早把關門時間延長到晚上9點。如果你惜時如金又不太講究，盡可以把晚上散步與採購時間合二而一。避開搶購上午新鮮蔬菜的家庭主婦們，在夜晚的超市裡你能大步疾行，把油鹽醬醋等迅速放入購物筐，再順便拿點挑剩的乾茄子、老黃瓜。雖然蔬菜水果的質量都不盡如人意，但結賬時能比白天省下十幾分鐘。為提高生活效率，夜晚採購的北京人不在少數。小區裡的菜販子也在跟超市比拚營業時間。某天晚上11點回家想買水果，見小區賣水果蔬菜的小板房燈光依然閃耀，我問安徽籍攤主每天營業到幾點鐘，她說怎麼也得夜裡12點之後；而第二天清晨8點多鐘，她又開門了。
20多年前，北京商業街晚7點一過就寂靜了，現在9點半以後依然熱鬧。城市中心區很多小店將近晚上10點依然開門迎客。洗照片、賣服裝、供夜宵。夜晚的王府井大街，就像北京城「燃燒的心臟」。以百貨大樓為首的百貨業旗艦店，晚上關門時間都延到了22點。大街兩邊霓紅燈五彩繽紛，商戰由舖面內一直延伸到門外的大排檔。人流熙熙攘攘，國內外觀光客、市區草根市民，都摩肩接踵地蹓躂在寬闊的步行街上；相比白天少了幾分匆忙，多了幾分閒適。從主打10元禮品的珠寶店，到服裝均價超過千元的王府井百貨大樓，再到王府井圖書大廈，處處人頭攢動；王府井商業街把休閒與購物結合起來，橫掃著不同年齡與收入的消費層。
步履蹣跚的孩子，坐輪騎的殘疾人，足踏最新款高跟鞋的摩登女郎，都在感受夜色下王府井的沸騰人氣。步行街北頭的天主教堂邊小廣場上，甚至開著個氣氛熱烈的草根音樂會。歌手與樂手都是附近胡同的市民，褲腿挽得高高的民工，坐在水泥台階上專注地傾聽，那可能是他們不多的娛樂。
夜幕下，北京煥發著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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